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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着我的眼睛瞪着地牢的门口,虽然那里漆黑得仿佛地狱的入口,黑洞洞得让我心慌,但我就是没办法让自己不看。
等待总是痛苦的。
所以当门口忽然出现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的时候,我激动得噌的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小声而兴奋地叫道:“卡修!”
大概是怕出声引起别处的注意,卡修没有回应我。
然而,等到卡修走到我附近,我能看清楚他的时候,我的心脏一阵狂跳,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双手也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起来,“伊尔·邦尼!”
对面的人,确实不是那个会带我走带我远离死亡的好人卡修,而是将我推入这个绝境的冷血伊尔·邦尼。
“怎么是你?卡修呢?”我抓着木栅栏,激动地问。
伊尔·邦尼沉默着走到我的面前,隔着一个木栅栏对我淡淡地说:“卡修让我跟你说,他对不起你。”
“你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即便是反问句,伊尔·邦尼的声调还是平平的,无机质般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卡修他不会来和你一起逃亡了。”
“不可能!”我接得迅速,说得斩钉截铁,“卡修他已经答应我了!”
承诺这种东西,本来就是拿来遵守的,否则还有什么意义?
“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是受卡修之托来对你说这一句话而已。”伊尔·邦尼说完,似乎就要转身离去。
“请、请等一下。”我急忙叫住伊尔·邦尼,静默了片刻才缓缓艰难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期待,“卡修是不是被你们关起来了,所以他才不能来的?”
“……卡修是凯鲁王子重要的属下,怎么可以因为儿女私情而背叛王子?”伊尔·邦尼侧过头,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他的话已经说明了一切。
——果然是这样。
“……那么,伊尔邦尼大人,你看我明天就要死了,不知道在我死之前,您可不可以给我解惑呢?”
我想起我从来没有进过储物间,我的金锭就算要掉也是掉在起居间里,而二世是死在储物间里,最后怎么就变成我的金锭落在案发现场了呢?其中,必然是有人在搞鬼!
“我被怀疑暗杀国王的这件事,是不是您在后面操控的呢?”
“我不过是把我找到的人证物证交给议长。”伊尔·邦尼面对着我咄咄逼人的目光,却微微错开视线,轻描淡写地将他对我的陷害一句话带过。
“人证?物证?”我难得冷笑一声,“国王是乌鲁西杀的,您难道不知道?您怎么不去抓他?”
“因为我能掌握到的证据,只能指正你。”
“你能掌握到的?呵,是你捏造的吧?你不过是想让我做这个替罪羊,好让你的凯鲁王子一帆风顺。”
“既然你明白,我也就不多说了。政治本就是黑暗的,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么我就会在黑暗中为凯鲁王子除去一切障碍。而能为凯鲁王子奉献你的性命,是你的荣幸。”伊尔·邦尼的声音透过冰冷的空气传到我的耳中,让我清晰地感受到了他那坚定甚至可以被称为顽固的决心。
呸,狗屁荣幸!
我一个来自未来发达世界的人才,一个将会为祖国建设做出重大贡献的栋梁,怎么就得为了早就作古……或者说虚拟世界的人送命?
深吸一口气,我放开了紧紧抓着木栅栏的手,退后一步,拍去衣服上的尘土,眯起眼睛笑了,“伊尔·邦尼大人,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就不会想起被你害死的无辜者,你就不会感到害怕,感到负疚么?”
“……为了王子,我会独自背上一切罪孽。”
你背得起么?我的怨念绝对会压死你的!
“你有什么话想对卡修说的吗?我会帮你带给他。”伊尔·邦尼原本沉重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柔和,听在我耳里,却让我感到异常刺耳。
我知道,他马上就要走了。
我忽然兴致缺缺,刚刚咄咄逼人的气势瞬间泄去。
已经……没用了。
滑坐在冰冷的泥地上,我倚靠着木栅栏,仰起头望着灰蒙蒙的裂痕遍布的石壁,带着些倦意的声音回响在这小小的囚室内,仿佛不是我自己的,显得那么陌生而苍凉。
“如果我想对卡修说,杀了你帮我报仇,你也会帮我传达吗?”
“……不会。”闭上眼睛,我听到伊尔·邦尼认真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你应该知道我是在开玩笑的吧,干嘛这么认真回答?你这人真是没劲啊!”我颇有些埋怨地说着,仿佛以前与同学打闹时的随意。
“算了,就代我跟卡修说一句话吧。”我偏过头,眼角的余光透过木栅栏可以看到伊尔·邦尼那笔挺的身姿。
“请帮我对卡修说:谢谢你……以及对不起。”
谢谢你,愿意带我逃亡。
对不起,我无法回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