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听说他要来,慎娘有些不大情愿,他们的身份实在算不得好看,这样若是传出去只会让赵夫人不好做。
赵明礼始终坚持,“你我相伴多年,本就该是夫妻的情分的,你的侄儿娶妻,我去去也无妨,好歹我也差点成了他的姑父。”
怎么说呢,陆缈见了赵明礼,对他实在是不知道用一种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孟家出事的时候他不在,明明有了婚约将人带回来做妾也是可以的,也不必叫慎娘一朝入泥潭,数年不得出,可他偏偏转眼娶了恩师的女儿,平步青云,扶摇直上,骂一句陈世美也不过分。
偏生这后十几年他又深情的可以。处处帮扶慎娘,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她不愿入府由着她,她喜好梅花,便买下锦园种下几里梅花,替她摆平一切问题,还称了夫妻情分,算得上仁至义尽。
倒也不知道究竟是后悔了还是如何。
慎娘没办法,只好答应他。
孟府被装点得很好,红绸布四处挂着,很是喜庆,窗上贴着囍字,该有的一点都没少。
孟和跟菀青穿着深青色的婚服走到红毯上去,陆缈和琬琰在后面撒着五谷杂粮,琬琰坏一些,直接把东西往孟和身上砸,她是有些功夫底子在的,孟和闷哼了两声又不敢说些什么。
跨火盆的时候陆缈负责给菀青提裙摆,她今日的妆很好看,衬得她气色很好,菀青稍稍出声:“辛苦了。”
陆缈一点都没觉得辛苦,这也是她第一次见识古人的婚礼呢,很繁杂却很有仪式感。
这里的讲究很多,要跨马鞍保证一世平安,要跨米袋用以日后丰衣足食,可多着呢。
以前只以为新娘子结亲很累,今日陆缈才知晓新郎才是最委屈的,孟和今天被刁难的太多了,接到菀青以后又半路被拦下留了买路财,这叫障车。
好不容易到了家又要被拿棍子打,这叫下婿,保证日后孟和不会欺负菀青。
破财又挨打,真是难为他了。
不过好在娶到心仪之人,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新人入了青庐,行三叩九拜之礼,请却扇,再行结发合卺之礼,最后送入洞房。
这样一场繁复的婚礼才结束。
别说是菀青,陆缈自己都累的要死。
回朱颜辞镜楼都已经很晚了,琬琰和陆缈都还没睡,睡不着。
菀青嫁人了,以后真的就只剩她们两个了,虽说菀青会时常过来,她放不下这边,孟和也愿意,但毕竟是新妇子,人家也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总不好一直在这乐坊待着的。
慎娘把菀青的活平分给了陆缈和琬琰,还顺便提了一句叫陆缈在韶园里面看一看,若是有合适的人仔细打磨几番,以后替她们两个分担分担。
可这从来都不是负担的问题。
又一个人走了,七绝只剩下五绝,维桢和舒窈是双璧,朱颜辞镜楼已经不是最初的模样了。
陆缈有些失落,可她知道琬琰比她难过,“孟府离我们很近的,以后我们可以经常去看菀青,菀青不是也说了会经常回来的吗。”
“不一样的。”
琬琰抱了两坛梨花春过来,大抵是要一醉解千愁了。
陆缈面露难色,这可不是桃花酒,梨花春还是比较容易上头的,但没办法,只能舍命陪君子。
“我和菀青一同入朱颜辞镜楼,从韶园到被慎娘挑中,我们一直是在一起的,我不想她走,她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可我也不能太自私,她有喜欢的人,可以和他长相厮守我应该为她感到高兴的。”
又是应该,到底有多少事是应该做而非出自本愿呢,陆缈理解琬琰的心情,如果日后舒窈和维桢走了,她也会很难过的。
这种感情很复杂,陪伴了你多年的人一下子要离开,要成亲生子,哪怕你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很好即便很久不见也没有关系,可还是会很烦闷,因为她不再是属于你一个人,可以肆无忌惮陪着你了。
琬琰喝的很猛,一会就醉了,趴在石桌上睡着,陆缈把她扶回了房里自己才收拾好准备睡了。
她关窗的时候看见了不远处盛放的桃花树,树下已经停留了许多花瓣,每日里都有很多落下,谁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片,悄然离去,和自己的同类们分离,它们会不会也产生类似于人的分离惆怅呢。
好像想的有点多了,睡吧,反正还有人在的。
陆缈关上了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