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熟悉的丑恶嘴脸映在眼前,维桢额角青筋泛起,提着一口气,眼中的恨意愈加浓烈。
她亲眼看着祸害了她全家的人被燕绥带进了房中。
她怎么可以笑得那么放荡无耻,面对着那么恶心的人,还要为他奏乐她不觉得下贱吗?
维桢站了很久,第一次眼里有了水光,她也想为全家报仇的,父亲被奸臣诬陷,进了大理寺再也没有回来,徐家被抄,母亲殉情,她流落乐坊,她难道不恨吗?
可是她没有报仇的方法。
罢了,她这一辈子也只能这么肮脏而下贱的活下去了。
第二日起来去香房的路上,陆缈听到有几个娘子在议论昨晚的事。
燕绥以二百金的价格为新任的户部尚书奏乐,甘棠和南嘉又一样,一百五十金,一个陪了侍郎家的嫡子,一个陪了御史家的嫡子,陆缈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还真的是平分秋色,不相伯仲啊。
锦颀这次有些不一样,陪了一个江湖剑客,也是一百五十金。
望泞自然还是齐郎君,价格并不高,一百金,放在别处可能很高,在朱颜辞镜楼就有些看不过眼了,谁让人家齐郎君放了话呢,都没有人和他抢。
恰好是到了送香的日子,陆缈一个个去琼琚楼送,好几个都没起。甘棠南嘉锦颀的房门都闭的紧紧的,出乎意料的是菀青也没起来,她不像其余娘子那样偷懒爱睡的,平素起的都很早。她去给琬琰送香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嘴,冰冷美人难得笑了,跟陆缈说:“她情郎来了。”
陆缈就很奇怪,怎么这一个两个的都有情郎,听说燕绥的情郎是个海盗头子,锦颀的情郎是个还在读书的举人,望泞那个也不必多说,菀青这个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琬琰和菀青是楼里管事的,按道理说不陪客人,听琬琰的话,菀青是只有这么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琬琰没再多说。
去燕绥那边的时候,陆缈的半张脸都快烧掉了。
这位娘子是真的厉害,云鬓散乱,衣裳不好好穿,单薄的纱衣什么也遮不住,陆缈看得一阵脸红心跳,连忙低着脑袋回话。
燕绥看她实在有意思,还连着笑了几声,陆缈哪受的住这个,东西放下就跑了。
还好望泞是正常的,懵懵懂懂的叫了陆缈进来,到处搜罗着好吃的给她,陆缈赶紧拒绝,被她拉着坐下。
“唉呀云胡你就不要和我客气了,你替我制的果和子我很喜欢,老是给你送糖葫芦也不太好,这些是齐郎君昨夜里给我带的,我尝了几样,真的很好吃的。”
要是论喜爱吃的,朱颜辞镜楼没人比得过望泞。
陆缈也是很迷醉,她真的头一次听说客人来找乐坊娘子专门为了送吃的。
她小心捻起一块喂到嘴里,把自己想问的问了出来,“可否问望泞姑娘一个问题?”
“你说。”
“你是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糖葫芦的,菀青姐姐会出去采买,可应该不会给你带这些东西的。”
望泞悄悄咪咪的张望几下,才小声道:“齐郎君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小厮,小厮带着的包裹里便是糖葫芦。”说完她开始笑,眉眼弯弯,小孩子模样。
陆缈这才知道她和齐郎君的感情真的很好,一个爱吃,一个惯着,若是身份匹配,一定是一段佳话。陆缈其实还想问一句,你还喜欢那位将军吗?
只听一遍故事,陆缈便很心疼那位将军,在这样一个年代里,他说要娶望泞为妻,他想要一个贱籍女子做自己的妻子。不知道到了地下他有没有安息,是不是还记挂着那个爱吃糖葫芦的小娘子。
好像齐郎君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后来陆缈知道他很喜欢望泞,可以一直陪着她却不能娶她和她在一起。
齐郎君和小厮说:“喜欢又有什么用,她的身份在那里,家中最多允许我纳她为妾,真入了府,那些人不知道要说什么难听的话,我母亲肯定也会百般刁难。鱼儿应该是在适合自己的水域里任意游荡的,而不是被拖到陆地,既无法适应可能还会离去。”
“她那么好的女孩子,不应该做妾的。”
“再说,我怎么能抢好朋友喜欢的人呢?”
原来他一直记得是因为将军请求他才认识了望泞,有些喜欢只适合用陪伴的名义,再强求便过分了。
“你知道一句词吗?”
“什么?”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春色满城,你却早已像宫墙中的绿柳那般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