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谁都跟你一样?”
江辰几乎想给他一个白眼。
李舒嘿嘿笑了一声?,强调道:“这可是你自己的答应的。”
说着,他从纳戒中取出一个江辰十分眼熟的小坛子?。坛子?刚刚取出,江辰眼睛一下子?就直了,“艹”了一声?猛地坐直了身。李舒看起来挺满意他的这个反应,拿着酒坛子?在江辰面前一晃,笑得别提多贱:“你自己说的不跟我?抢。”
“你怎么搞到的?”
江辰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手里的小坛子?。
李舒美滋滋地将酒坛子?收到怀里,宝贝一样地护着:“前几天我?不是被派回?咱们宗门押送物资吗?我?跑得快,看着还余了点儿时间,就绕路跑到那姓木的小子?那里看了眼。姓木的那家伙刚好在把他藏着的那些梨源挖出来,一坛坛地摆在地上,我?刚好路过,他就送了我?一坛。”
李舒说得含糊,没提其实这酒一开始是他抢的,瞅着木师弟一坛坛地摆着,馋得他心?里直痒痒,瞅着一个空子?他上去抱起一坛就跑。
当时姓木在他背后气得破口大骂,李舒抱着酒坛一边笑着,一边加快了脚步。
木师弟拿他没办法,骂了几句,也?没真的上来追,摇头就重?新回?去挖他的陈年老酒了。
李舒有?心?想要干脆再?回?去偷一坛,木师弟看出了他的意图,连忙高?声?喊道:“别得寸进尺啊!小心?我?去和长老告状。”
和长老告状?
他听了有?些想笑,想说扯你个犊子?呢和谁告状。木师弟修为不高?就是个杂役,以前也?不是没有?人?打过瞅他不备抢他酒的主?意,木师弟被抢了也?不去追,一回?头就去玄策峰峰主?那里把人?告了。
玄策峰的峰主?是个老酒鬼,天天就瞅着他的酒,但又自持身份不愿意让木师弟给他送酒。一听说有?人?居然敢抢酒顿时就吹胡子?瞪眼睛地去教?训那人?了。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熄了这些歪念头。
不过那也?是以前了。
玄策峰的峰主?在三个月以前就战死了。
木师弟想要再?和他告状简直就是在说瞎话。
只是笑着笑着,李舒也?就笑不出来了,他转头一看,木师弟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口误,半弯着腰站在那里,表情呆呆的。李舒抱着酒忽然就走不动了,他站在空荡荡的会?市里,鼻子?一酸,骂了声?娘转头回?去把酒放下了。
“行了行了,还你还你,不就是一坛酒吗。”
说着他转头就走。
走出了两步,木师弟从后面赶上来,臭着脸把酒坛子?塞给他:“滚滚滚,一帮子?穷得要死的剑修。”
边说他边骂骂咧咧地走回?去了。
虽然中间有?点波折,但是从结果上来说,到底也?还是木师弟自个送他的酒不是。
江辰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把话说得太早了,瞅着梨源的酒坛子?心?里痒痒的,却又有?些拉不下脸来。结果一抬眼看见李舒那得意的样子?,有?些恼羞成怒又不甘心?,一盘算,他一扯嘴角露出一个假惺惺的笑容:“谁知道你是不是捡了个空坛子?来我?面前瞎晃悠?口说无凭。”
李舒这人?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喜欢吹牛和爱面子?。
江辰这一激,他就有?些急了。
“什么空坛子?真的假的。”他干脆一掌拍掉酒坛上的泥盖,把酒坛往江辰面前一递,“除了梨源还有?别的酒能有?这个味?”
泥盖一拍开,酒香瞬间翻卷着涌了上了,更别提李舒还把坛子?这么往他眼前一凑。
江辰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他一伸手。
李舒意识到不妙的时候,酒坛子?已经被他拉到了手里,登时有?些急眼了:“喂,你自己说的不跟我?抢的!”
“一师门两兄弟,谁跟谁呀。”江辰一本正经地道,抓着酒坛子?的手丝毫不松,“喝兄弟的酒哪里算得上抢呢。”
李舒刚想说点什么,旁边传来一声?叫好声?:“辰子?说得对,喝兄弟的酒,哪里算得上抢呢!”
这声?音传来的时候,江辰和李舒都是一愣,一抬头。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这个小队的人?已经全都睁开眼睛摸过来了,一个个摩拳擦掌地盯着被江辰握在手里的酒坛子?。
仙门的人?经过百里疏的调整重?组之后,君晚白模仿着王朝军队的编制,将宗门弟子?们分整为仟夫百夫,百夫之下,十人?又分为一队,每个小队都有?各个宗门的人?,相互照应。江辰和李舒所在的这个小队的其他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从打坐中醒过来了,此?时聚拢了过来。
说话的是阵宗的那位,他盯着江辰手里的酒,义正言辞地说:“江师弟,李师弟,你们这就不对了,君师姐都说了一个小队就是一个整体,不能有?宗门不同只见,你们也?不能因为你们两个都是九玄门的就搞特例啊!”
“是啊是啊。”
其他人?连连附和着。
“还是私底下偷偷摸摸地独享,这就更不对了。”
“非常不对!”
其他人?又附和着。
“这酒……可真香啊,师弟,你懂我?们意思吧?”阵宗弟子?脸上露出了憨厚的表情,他按了按腰间的刀,其他人?个个笑得一脸和善,指关节却按得嘎嘣作响。
“……”
好的,江辰懂了。
妈的,什么仙门弟子?,全是一帮子?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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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关只是个简陋的峡关。
但是好歹的,指挥的主?账还是有?的。
如今镇守这里的换成了君晚白,不过也?不是她一个人?驻守这里,厉半疯和楚之远也?在这边,名义上作为她的副将。
君晚白对着插满密密麻麻旗帜的沙盘思考,金唐、齐秦和南陈的军队如今联合起来,统一的编制统一的铠甲,只有?从军队的战斗风格上来辨认到底是属于哪一个王朝的。最开始的时候,仙门对军事的全然陌生?,完全判断不出到底王朝抽动了哪边的军队,又是哪一支军队从驻扎地彻底将会?在哪里发动进攻。
战争开始的初期,仙门几乎完全是靠着长老们强大的实力勉强苦撑着。
最危险的时候就是桐门关的那一场战役。
金唐王朝接受了天柱力量的黑甲铁骑不知在什么时候同南陈王朝的军队调换,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那是君晚白第一次指挥的大规模的战役,全面的溃败,面对着如当初他们被困金唐王朝境内的腾蛇阵一样的黑甲骑兵,君晚白只能嘶声?命令着让所有?人?撤退。
一场惨烈的溃败。
她看着师兄师姐看着熟悉的不熟悉的同门倒下,直到那个时候才明白在梦中,她的“父亲”曾经叹息着说过,作为领将,其实你从来都不被允许失败。
将帅一个错误的判断和命令,死去的将会?是无数的人?,身为领将就要背负起那么多人?的性命。
黑甲的铁骑如太古的腾蛇一般压来,他们只能溃败。
在几乎要绝望,几乎要被愧疚压垮的时候,有?人?轻轻地说:“后退。”
声?音熟悉。
在溃败的人?群中,君晚白看见一道身影逆着人?流向前走去。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到了桐门关的百里疏。这是自从回?到宗门之后,君晚白第二次看到百里疏。
上一次见到,是仙门八宗的会?议召开。
隔着远远的,她看到穿着黑袍的青年在宗门长老的簇拥之下,走进巍峨的璧雍阁中。他已经不再?穿着君晚白熟悉的白袍,他身上象征九玄门掌门的黑袍上绣着精美繁杂的符文。君晚白远远地看着他,觉得他似乎一下子?变得距离他们已经很远了,不再?是当初站在殿堂中眉眼犹带青涩的少年。
虽然很多时候,君晚白都不懂百里疏这个人?。
在以前,他便是一直神情淡淡的,眉眼封着千山的飞雪一样,眼底藏了很多不肯让人?知道的心?事。
但是和以前相比起来,百里疏变得更加……更加遥远了。
以前的大师兄已经变成了九玄门的掌门,成为了古氏十八的百里家主?,他神情漠然地站在所有?宗门的掌门面前,他们朝他致以崇高?的敬意。他成为了传说中的人?物。
然后在桐门关,他来了。
越过了所有?后退的人?流,披着黑袍的青年向前走去,一个人?走向了那黑色洪流一样的千军万马,带着他那把金色的长弓。
金色的长弓上燃起金色的火焰,然后就是那惊艳世人?的两箭。
君晚白始终记得,在射出最后一箭的时候,百里疏站在旷野之上,带着血腥带着烽火与焦灼的风从很远的地方刮来,卷动着他的长袍。他站在那里,天地浩大,独他一人?,清瘦的身影像纪元里的一副剪影,任由时光斑驳。
那一战之后,百里疏亲自主?持了之后的青冥塔联结的行动,飞舟穿行天空,成为仙门的羽翼。他坐镇罗网的中心?,掌握着整个大的战局,仙门的颓势这才一点一点地被扭转回?来。
桐门关之后,君晚白本想辞去领将之位,然而?易鹤平带来了百里疏的意思。
百里疏没有?同意。
一场场战役下来,君晚白飞快地成长,南境的名将们称赞她的天赋与惊人?的成长速度,但是唯独只有?君晚白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只是再?也?不能接受无数的人?带着对自己的信任,然后死在了战场之上,结局还是失败。
她受不了这个。
她逼着自己迅速地成长起来,
君晚白对着沙盘思考出神,这些时间以来她总觉得有?些不安,就像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了一样。南境孟关之外的军队在前些时间调换了一次,除此?之外一切如常,双方除了日常地你我?互/射一阵箭雨,日常小的打一场,此?外并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但是考虑到现在处于僵持的局面里,没有?大的动静也?是正常。
但是那种不安感却挥之不去。
君晚白对着沙盘想要找出自己的那种不安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得脑子?都开始隐隐作痛了也?没想出个一二,无奈地抬起头打算先松一下精神。
结果一抬起头就看到厉半疯和楚之远一个抱着刀,一个抱着剑,一个靠着沙盘的左侧,一个靠着沙盘的右侧,睡得别提多舒服了。
这两人?名义上是君晚白的副将,其实是因为他们共同掌握着皇图残卷,需要在一块儿才能够发挥出皇图最大的力量,因此?才被塞了个副将的名义,跟着君晚白行动。实际上两人?家伙对于战事,半点用处都没有?。
君晚白平时也?都习惯了她在一边分析战局愁得几乎想要拔剑跟人?打架,他们在一边要么打坐要么对打各种不靠谱。
顶多假装看不见,眼不见为净。
但是今天她正烦着,一看这两个家伙睡得这么好,顿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君晚白踹了厉半疯一脚,厉半疯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伸手一拍地面跳了起来:“怎么?开打了?”
他一喊,旁边的楚之远也?立刻醒了,同样瞬间跳了起来:“现在?”
“打个屁。”君晚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敲了敲沙盘,“我?倒宁愿对面那帮家伙赶紧地出来痛痛快快打上一场,省得明知道没什么好事,还得这边耗着想破了脑袋。”
“没打那你瞎嚷嚷干什么?”
厉半疯扯了扯嘴角,慢腾腾地重?新坐了下去。
他们是修仙者?没错,但又不是真的就是神仙了,不吃不喝不用睡,连日来被君晚白赶去城墙上守关,时刻警惕,这么长时间下来就算是修仙者?也?累得够呛。
厉半疯和君晚白不客气,坐下就要继续睡,楚之远倒好歹还有?点良心?,觉得自己和厉半疯两人?在这边睡得香,君晚白在那边一个人?费脑子?有?点过意不去,于是象征性地问了句要不要帮忙。
“你能帮什么?帮倒忙?”厉半疯半眯着眼,嘲讽道。
他们也?不是没试着领兵打仗过,最后证明这军事指挥天赋真的不是谁都有?的,要不是靠着皇图他们连自己带的人?都护不回?来。之后索性就君晚白说什么他们做什么,君晚白让他们带人?去打哪里就去打哪里,连思考都懒得直接放弃了。
楚之远有?点想拔剑和这家伙再?打一架。
“要打架出去外面打,半疯的你闭嘴。”
君晚白目光刀子?一般扫过。
楚之远将剑按回?鞘里,厉歆扯了扯嘴角,那张苍白跟谁都欠他三百万灵石一样的脸上露出一个绝对称不上高?兴的笑。
想了一整天了各种可能都想了却没办法确定,君晚白索性也?不再?对着沙盘发呆了,军账简陋,她也?就席地坐下来,往桌子?一靠,开始休息一会?儿。
“百里……”厉歆抱着他的刀,顿了顿,改口道,“掌门那里没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