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越没有回答祁慎的话。
而是犹犹豫豫,停停顿顿的往祁慎脖颈间凑,像小兽一样抽了抽鼻子,嗅着祁慎的气味。
祁慎被关越蹭得痒,但时刻谨记着现在有丝毫退怯,躲闪的动作,都会被关越曲解成其他意思。
他忍耐着痒意,嘴唇贴着关越的额发,轻轻的问:“怎么了?”
热气喷洒在关越的发根上,液化成小水珠,额发那一块儿都热了起来,暖意渗透进去,让他精神得到舒缓。
“祁、祁哥?”关越终于将这令人安心的气味与人对上了号,但还是带着几分迟疑。
“对,是我。”祁慎肯定了他,下一秒就被关越死死扣住了腰,极大的力道差点让祁慎背气。
祁慎刚调整自己的呼吸,以此适应小崽子的大力,却没想到听见了小崽子哽咽的涩音。
“祁哥……祁哥你来接我吗?”关越哭了,打着颤,惊惧与害怕弥漫了整个身躯。
祁慎心疼极了,又亲又抱的哄着:“对,我接你回家,越宝,怎么了越宝?为什么哭得这么难过啊?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祁哥给你出气好不好?”
关越把祁慎掐得更紧了,他近乎崩溃的呜咽:“祁哥,我害死了我哥,都是我……”他头一下一下的磕在祁慎的肩膀上,眼泪夺眶而出,啪嗒啪嗒砸在祁慎肩窝里,“……哥为什么不来接我,是不是生我气了?是不是恨死我了,祁哥你带我去见我哥好不好。”
听这些带着涩音,哽咽的言语,祁慎察觉到不对劲了。
前言不搭后语。
一下子说害死了关斐,一下子说关斐生他气了,要带他去见关斐。这究竟是精神混乱了,还是……
在祁慎不敢往后想的时候,关越将他的手掐在了脆弱纤细的脖子上。
关越想死!
祁慎心跳如雷,惊惧不已,大斥一声:“关越!”
关越顿了一下,在漆黑的床底看着祁慎,带着哭音问:“祁哥,你、你也不要我了吗?不想带我走吗?”
现在祁慎全明白了。
关越将他当作28岁的祁慎了。
痛苦,无助,绝望,关越所有负面情绪爆发,造就了这个有脉搏,有温度,但心已经死了的小崽子。
这种时候,紧紧拽着他,拽着关越所认为的他,换句话说就是在抓着救命稻草。
祁慎沉默了数十秒,这十秒在漆黑的床底,被无限拉长,拉长,这段时间从关越口中探到的未来的镜头,一帧帧闪过,最后在祁慎心底形成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他被迫扣在关越脖子上的手,收紧了,猛地用力,将人压入了自己怀里。
紧紧的压着,在关越觉得自己很快就要被带走,离开这里,去见所有离开他的人时,祁慎在他耳边说:“你在讲什么蠢话,我为什么不要你,现在我不是过来带你回家了吗?”
关越一愣,回、回家?
他低头,喃喃自语:“没有了,只有我一个人了,没有家,大哥被我害死了,祁哥你也不要我了,只剩我……”
“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祁慎问。
“你死掉了,你让我一个人活着……”关越撇嘴。
“胡扯,”祁慎截断了关越的话,强势的否定了关越的话,同时将关越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让他感受心跳,“你摸到了吗?是心跳,活人的心跳。”
咚咚咚——
有力的心跳,无一不证明祁慎旺盛的生命力。
关越发愣:“可是我明明——”
祁慎又说:“那是骗你的,我妈没有给我办葬礼不是吗?”
关越说过,当初他病死的时候,根本就没办葬礼,甚至罗青雪锁着关越,不让关越送他最后一程。
这时候,祁慎用这个漏洞来撒弥天大谎:“我去治病了,现在我好了……越宝,我回来了,没办法带你去见你哥了,当然了,你要我陪你去见你哥,我也是愿意的。”
“不要!”关越撞进祁慎怀里,他总觉得祁慎说的不对,但脑子不太灵活,思维太过于僵硬,根本想不出哪里不对,现下又听祁慎说要陪自己赴死,他又惊又怕,死死抱着祁慎,“我不,我不要你死,祁哥你不要死。”
祁慎轻抚关越的后脑勺。
用尽温柔与怜爱,“可你想去见你哥……”
关越不讲话,他很挣扎。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害死大哥的凶手,不配活着,但他不想让活着的祁慎陪他赴死。
他手脚并用,如同树袋熊一样死死缠着祁慎,像在茫然大海上,抱着唯一浮木。
“越宝,”关越将祁慎抱得太紧,他没法去捧着关越的脸亲昵,只能用手指顺着关越的脊背,顺着安抚,亲其额发,耳垂,脖子,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我陪着你,等到你老了,我们再去见你哥,好不好?”
*
在关斐和叶景明与盛景交谈,确认关越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也确认到底是哪个从中作梗后,祁慎出来了。
没带关越,祁慎表情又凝重。
关斐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甩下盛景,直接到祁慎跟前,问:“怎么样呢?越越呢?他现在情况好些呢?没闹?”
祁慎抬头,盯着关斐说:“我跟他撒了一个慌。”
关斐一怔:“什么?”
“他觉得自己是害死你的罪魁祸首,”祁慎说着,同时打断了关斐想要将自己不是好好活着的话,“他活着过去的阴霾中,没法讲道理,他不会听,只想寻死,将我认作了二十八岁,死于胃癌的祁慎,所以我冒充了二十八、不,是三十岁的我。”
刚才,祁慎将关越哄睡了,告诉他醒来就会回到他们家了。
现在祁慎按照从关越那儿骗到的记忆,要打造一个关越印象里的家。
梁项得到消息,赶到祁慎和关斐紧急软装出来的房子里,看见祁慎,开口就喷骂一句:“你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