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晚忽而想起当年父亲对陆明琛的评价。
美髯凤目,双目如潭。世有三千大道,他是孤灯一盏。世家子弟都以科举入仕为无上荣光,他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在官学里,他与佟清朗是最瞩目的。
他身上有一股傲气。
“你也是。”顾晚晚眼睛直直的盯着他。
陆明琛手指微弯,眸光一变:“你自是惹恼了本王的心上之人,怎样罚你也难抵消本王的心头之恨。便在本王的房中,做个婢子,日日侍奉本王好了。”
天际透出了滢粉色。
离去之前,他将手中紧握的玉镯子放在枕头旁。
...
景明元年。
十一月末。
摄政王府迎来了一件大事。府中老少上下,皆忙的不可开交。若是应了旁人的一句问,那便是陆明琛的生辰将近了。
府中人皆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出了一点纰漏。
顾晚晚清闲了几日,还是继续她浆洗的工作。玉穗似乎伤的比她还要严重些,总之这几日玉穗也没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现过了。
宋若欢也似是躲着她一样。
意料之外的是,薇薇对她极好。
这个女孩子浑身透露出一种通透的气质,与王府中的其他人不同。
“薇薇。”顾晚晚手下不停。王府中的衣物和被褥都被送过来了,顾晚晚手中的活尤其的多。
一头青丝盘起的女孩子适才回头,她脸庞些许稚嫩:“嗯?”
顾晚晚猝然问道:“你人在王府,心却不在这里。薇薇。”薇薇的特别之处,在于她不似旁人想要在王府中安身立命。
她不属于这里。
薇薇看向顾晚晚,眼神里面波光潋滟。
忽而一笑,却是无声。
“晚晚,你也是。”
有的人贪恋高墙繁华,有的人却只想回家。
顾晚晚也是一笑,笑中带了苦。她该感慨陆明琛生的极好,因为他的生辰,本该秋后问斩的死刑犯也挪了时间处置。
她抬头一望,摄政王府像是一堵墙,她的心在另一个地方。
薇薇见顾晚晚不语,却难得的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仿佛尘世突然失去了声音,在这一刻,她只属于她自己。
...
十二月一,陆明琛二十且四。
今日大雪似鹅毛一半纷纷扬扬的落下,缠缠绵绵。登门道贺送礼之人,一波接着一波,能进入摄政王府,得到酒宴款待的却是少数。
顾晚晚被安排在了前厅。
府中浣衣女却能出现在前厅的,顾晚晚做了这第一人。
她抬眼,目光所见皆是通透的白。白的干净,白的纯粹。直至,一袭绿衣闯入。顾晚晚心中一惊,故人绿衣,恍如隔世。
绿衣公子左手提着贺礼,右手执伞。
“言子楚贺摄政王生辰之喜。”来人自称是言子楚。
顾晚晚低头,今时今日,再次见到言子楚,她却不想抬头多看他一眼。言子楚却一眼将顾晚晚识了出来。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
他拉起顾晚晚的胳膊:“你在这里?”
“奴见过小公子。”顾晚晚后退了半步,用眼神示意言子楚。
她在告诉他,她是王府的家奴。
顾晚晚低头接过言子楚的伞,伞身剔透。轻轻抖落,便是一簇一簇的雪。她也不去看言子楚,故人再见,不如不见。
直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情,眼中无一丝波澜。
不似当年模样。
言子楚是刑部尚书嫡子,如今领了大理寺少卿之职。近一年来,在他的手中平反了不少冤假错案。头顶一片清天明月,是持身方正之人。
陆明琛自长廊而来,将这一切都看得分明。
“疏忽数月,言少卿别来无恙。闻近日里言少卿为了手中的案子用尽了心思,常常是昼夜不眠。不知可否有进展。”
言子楚苦笑:“不过是陈年旧案,劳摄政王挂心。”
庭中早开的腊梅花已经出落的有模有样,舒展的枝条上挂着雪。庭中的绿梅零星的种在小池子边,依旧是光秃秃的。
腊梅红艳,让人顿觉,已然是冬日了。
陆明琛神色不变,嘴角噙着的笑意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