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察觉到飞行?法宝的时候,那东西还离他们很远,若非修士的眼睛常人难以看见。
因此?他们也能放心?低声交谈。
现在他们明明靠边避让,那东西却转瞬就到了眼前?。
江行?舟的幻青山只是书画幻象,那座飞行?法宝却是真真正正的一座巨峰。
映衬着他们一行?二十人所乘的幻青山,如同?一汪逼仄的小池塘。
巨峰上截隐在云中?,之前?远远便看见清韵生辉的九瓣莲台标志,此?刻已然近在眼前?。
莲台光芒璀璨,让人的眼睛无法直视。
“是,第三瓣金莲!”
弟子们想到刚刚交谈的内容,顿时脸色一白。
楚红月也顾不得其他,神色严阵以待。
莲台光芒如日?刺眼,一道宗原本的弟子还好,到底已经筑基,那些刚刚招收的小弟子们纷纷眼中?刺出泪来,扭头遮面避让。
江行?舟到底是行?走修真界多年的元婴修士,扬声说道:“吾等是一道宗门下,正待归去宗门,请问?尊驾是郁罗萧台哪位侍宸长?老门下,途径此?处,若是不急赶路,便让一道宗尽些地主?之谊?”
这当?然是客套话,实则恨不得他们赶紧走,大家就当?没碰见。
但对方毫不掩饰找上来,现在若不主?动客气些,点明这里?是一道宗地界,他们是在自己家门口,门内还有三位大乘期前?辈坐镇,谁知道这帮人会突然发什么疯。
他说完,楚红月们都认真等待对方反应,不料却只是听到一阵笑?声。
那笑?声懒洋洋的,浑不在意轻描淡写?的样子。
“一道宗?没有一道宗了,以后只有郁罗萧台雩雳长?老门下四等宗门,叫一道宗不合适,叫一道门吧。”
哄笑?声便又多了。
说话的声音年岁不大,音色却有些许阴柔意味,声韵懒懒的也让人心?里?一凉。
一道宗所有弟子一阵茫然,互相看看。
江行?舟心?下一沉,但神情不变,又客气地询问?:“请问?是发生了……”
“不可能!我一道宗怎会成了什么……四等宗门?”楚红月牙关紧咬,神色怒然,毫无畏惧。
那上面的人似乎没料到有人敢当?面反驳,觉得新?鲜有趣,并未斥责,反而懒懒地说:“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们阿箬说看上那处地界用来养灵猪不错,定能肉质肥嫩,问?那掌门小修愿不愿意,他跪地感激涕零都来不及,哪里?有反对一句?”
江行?舟闻言神色微变,楚红月的父亲,掌门楚颐好赖是化神期修士,对方却称之为小修,那他这个元婴还算得什么?
“你放屁!”楚红月面容凛然,她生得艳若桃李,一怒一下反而更美,“我一道宗有三位大乘期长?老,不是谁都能轻辱的!”
“大乘期长?老,呵。就那将将四千年才勉强窥见大乘境门槛的废物,也敢以大乘境自居?”
一阵轻蔑的笑?声。
一道宗所有人满目凄惶茫然。
他们刚刚才听闻大乘期高手何等威名,几乎下一步便要飞升的仙人,怎么在对方的嘴里?却一文不名?
连楚红月都一脸茫然。
江行?舟倒不很意外,大乘期修为在他们这样的人听来自然是天人,但大乘期一级和九级之间天壤之别,比炼气到元婴的差距还大百倍不止。
更何况,八百年前?的修真界,大乘期上还有渡劫期,彼时郁罗萧台的九侍宸长?老,全都是渡劫期大圆满,大乘期在那时候连名字上天书的资格都玄。
只是,那一代九侍宸大半死伤在子桑君晏手中?,侥幸活着的也都纷纷境界倒退,这八百年来无人再重入渡劫期,这才导致大乘境被人当?作修真界顶级强者。
听闻一道宗这三位大乘期长?老卡在合体期多年,靠着门派供给才勉强进入大乘期,却迟迟不见进阶,放在外面可以震慑一下旁人,在郁罗萧台面前?连一盘菜都不算。
说白了,若是他们本事足够,也不会窝在这种小宗门里?了。
江行?舟原本心?中?忐忑,是怕招惹了麻烦,此?刻听闻一道宗只是加入了郁罗萧台,心?中?忽然一动。
他入一道宗也是因为寿元将尽,看中?宗门内资源可助他突破元婴,大宗门进不去才退而求其次,如今成了郁罗萧台之人,或许反而能有什么奇遇。
至于那些什么规矩、天律之类的,他有意无意忽略了。
一切念头都只在须臾之间。
随着对方的话音落下,云雾散去,巨峰上的景象顿时清晰起来,灵山秀水间一行?人或站或坐在玉台上,周围仙鹤灵兽散落。
打眼望去,无论男女皆容色出众,各有千秋,但神情姿态都一派慑人的倨傲不逊,唇边微笑?似嘲似讽。
尽管如此?,中?间坐在一起的两个人还是吸引了几乎八成的注意。
那男子容貌像凡人二十多岁的青年,锦衣华服,姿势大马金刀,一只靴子搁在金龙銮椅上,在他怀里?依靠的秀美的少年,唇红齿白,跟周围桀骜的修士比起来眉眼多了一份楚楚堪怜之色。
周围的修士都穿着白色金色的服饰,广袖翩然,望之若仙神。
男人怀中?依靠的美少年也是白衣金冠,只是底衣鲜红,多了一抹绮丽遐思。
唯独男人一身金色和黑色的武服,黑色的靴子覆在赭红的裤子上,神情懒懒又骄矜,不似修仙界的人,倒更像魔门之人。
看清两人之后,楚红月神情大变,眉头深锁咬紧了唇,目光盯着那个秀美的少年。
一道门的弟子一阵哗然低呼。
“竟是他……”
“师姐的未婚夫……”
“不是说去郁罗萧台二等弟子了吗?怎么这幅……”
他们虽没有说出口,眼中?的神情却已然暴露所想,无怪乎男宠、佞幸……
那少年脸色一阵红,像是微窘,很快却又故作坦然,靠在男子的怀里?,眼中?一点恼恨望过来。
楚红月冷冷地盯着那少年,终于明白宗门是怎么惹上郁罗萧台的了,眼中?几乎冒火:“陈箬竹,你可真是个恩将仇报的小人!”
陈箬竹冷了脸,面色还红,颇有些恼羞成怒:“恩?哪来的恩?我陈家遇难,求上门来,你父亲却打着退婚的主?意,落井下石不仁不义……”
楚红月声音紧跟:“陈家遇难!你也好意思提陈家?你陈家因何人遇难,你不如看一眼你扒着的主?人好好回忆一下?你父母叔伯兄弟在天之灵,听到你这话恐怕要爬出来亲自问?问?你这个光耀门楣的子弟!”
“你!”陈箬竹脸色涨红,又怒又凶,但因为眉目那点楚楚堪怜,倒像是快要哭了一样。
那男子一手撑着头,一手揽着那少年的腰,眼睛懒懒地看着她,脸上却没有表情:“陈家之事是他们自己冥顽不灵,阻挡郁罗萧台行?事,违抗天律,下面的人一时失手,难免过了点。不过郁罗萧台向?来公正,本座给了他们捏骨复生的机会,是你们自己不要的。”
楚红月鄙夷厌恶地望着那秀美楚楚的少年:“当?初我不顾父亲阻拦,陪你一同?告上郁罗萧台,郁罗萧台许诺可以让他们利用天地灵气捏骨重生,可是你贪图郁罗萧台二等弟子的身份,居然谎称他们神魂保存不当?消散了。”
郁罗萧台当?时给了两个补偿方案,一是补偿陈家死去的无辜,答应复活他们十个人的名额,但必须得他们自己提供元神魂魄。
二是让陈家遗孤陈箬竹留在郁罗萧台修行?,给他二等弟子的身份。
郁罗萧台的二等弟子,身份比修真界一个千人宗门的首席大弟子还要尊贵,得到的资源更是难以想象。
陈家不过是惹上了郁罗萧台的三等宗门就遭遇灭门之祸,在二等弟子面前?,三等宗门的门主?都要言辞尊敬。
于是,陈箬竹这个小人,竟然谎称父兄神魂保存不善消散了。
介于以往这种事,郁罗萧台都会如此?处理,楚红月一直叮嘱陈箬竹妥善安置,她一路上小心?检查,从未出过半点问?题,怎么就突然消散了。
楚红月失望愤怒质问?于他,对方反而讥讽她,说她陪着自己一起来郁罗萧台,不过是想利用他找机会扒上郁罗萧台。
楚红月原本与陈箬竹小时候一起长?大,早早定亲,就算他修为低微,为人性格软弱,也并不介意,一直保护他,在他遭遇灭门之灾时更是陪着他一同?度过,却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人。
前?一日?他还落泪,说幸好有她,说她是这世间最重要之人。
楚红月露出讽笑?,眼神锐利:“阿箬忘了,那日?你拉着我的手,楚楚垂泪,哭着说幸好有我,说我是你这世间最重要之人,重若性命,你愿意为我而死。”
纵使一道宗的人素来知道楚红月性格强势飒爽,也见过陈箬竹求上他们一道宗时候六神无主?的软弱,但也没想到他私下面对未婚妻时候是这种做派,顿时嘴角抽搐了一下。
陈箬竹眼角越红,纤细的眉像快要哭了一样,眼中?却一片狠厉:“胡言乱语!住嘴!你们一道宗能成为四等宗门,还是我念在旧情的份上。似你们这帮人,在郁罗萧台也不过是群外门杂役,竟敢对我无礼!”
他说着一把飞剑出鞘,握在手中?。
楚红月早就憋着一口恶气,若不是激他动手,她与这等小人有何话说?
对方剑声刚鸣,她就已经拔刀连人一同?砍去,眉间坚毅一片凌厉。
楚红月心?中?清楚,他们退婚在前?,今日?这小人带人上门,父亲定然受了折辱,生死不知。
纵使活着,日?后他们沦为三等宗门在这小人手下,也不过是无尽屈辱折磨的开始,她从不抱半分侥幸退让。
楚红月曾认识一个大宗门长?老之女,何等张扬明艳之人,当?初宗门并入郁罗萧台还是他们求的,频频对她们炫耀,可一段时间不见,她竟成了一个长?老的妾。
据说,因为他们宗门是三等宗门,那老色批的宗门是二等宗门。虽然那位老色批与她祖父修为相差不多,但尊卑有别,地位悬殊。
那女子嫁人之后判若两人,原本比楚红月先?一步凝成金丹的修为,竟然境界跌落,再难起来,整个人日?渐消沉等死。
一道宗虽然门派不大,楚红月从小也是不惧天地,作为天之娇女长?大,她可以被人一刀杀了挫骨扬灰,却决不能像那个女子一样,被拆了傲骨磋磨了神魂,一点一点消磨泯灭。
她此?刻心?中?恨极,悔极,当?初不该不听父亲之言,助这等小人登上凌云梯,反过来给自己给宗门招祸。
若是她今日?拼去一死结果了陈箬竹,斩草除根,纵使陈箬竹背后的主?人降罪也只她一人承担,日?后便再也没有小人盯着一道宗,纵使粉身碎骨也畅快。
因此?,楚红月眉眼越亮越艳,非但没有丝毫憋闷,倒觉得畅快至极,刀从心?意,封固许久的金丹三层竟然有临战突破之意。
但就算不突破,以陈箬竹那废物,她杀三个都绰绰有余。
别看陈箬竹先?怒而拔剑,但见到楚红月不假思索便拔刀杀来他反而一惊,心?中?惧意顿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