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昙一直都没有动。
因果?线像焚烧着的画卷,子桑君晏的下颌轻轻搁在他的肩上,身体的重量压在他的身上,失去支撑一样,又像是漂在唯一的浮木上。
冶昙看?不到他的表情,直到一切焚烧殆尽,子桑君晏也没有动。
冶昙缓缓抬起手,放在他的背上,祂也不知道,这是一个安慰,还是怕他掉下去。
“还要继续吗?”
“嗯。”
就算子桑君晏已经不想继续了,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新的因果?线也会自动拉他进入。
“你还想知道什么?”
可他到底在找什么呢?想得到什么呢?
在已经死亡的废墟的因果?里,翻捡到的真相,又有什么用处?
你还想知道什么?
那无处不在的声音也在问,似有若无,像域外的天意,像来自子桑君晏的大脑,像无数因果?线里死去的人,像另一个子桑君晏,像无数与他不同的子桑君晏,站在焚烧的时间真相里,嘲弄冷静问他。
“……你想知道为什么?”
“……天道为什么杀你,为什么你没有被审判的罪?不,你想知道的不是这些。”
“……你想知道为什么母后不像别人的母亲那样待你,你想知道为什么父皇要杀你,你想知道为什么母后要杀父皇。”
“……你想知道为什么你的人生里只有你,你想知道为什么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你想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不需要你,你想知道为什么他们恨你。”
“……你想知道人为什么求长生?你想知道‘人’是什么?他们在想什么?”
冶昙听到,子桑君晏的声音,气?音一样轻:“……不想知道。”
祂侧耳仔细去听:“你说什么?”
他说:“……想知道……你为什么骗我。”
冶昙顿了一下。
那无处不在的声音也停顿了一下。
然后,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压抑疯狂极尽嘲弄的笑声,在笑,子桑君晏终于崩溃了。
他已经彻底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冶昙的眼眸很轻,认真地说:“我没有骗你。”
那不是祂。
子桑君晏毫无气?力靠着祂,不知什么时候抱住了祂,那不像是拥抱,更像是紧紧抓住了祂。
他声音平静,和以往一样冷淡:“是你。”
但冶昙感到自己被抱得更紧了,紧得像是骨头长在一起,呼吸都觉得紧蹙。
冶昙不甚在意,想说:“那以后不骗你了。”
但下一秒,祂的眉睫一颤,随即是子桑君晏轻轻的闷哼,更加无?力的压在他的肩上。
新的因果?线,又是碧落山上那一幕。
祂手中握着刀柄,刀刃洞穿子桑君晏的心脏,鲜血顺着刀柄濡湿手指。
子桑君晏的下巴支在祂的肩上,身体彻底放松的靠着,耳边极轻的声音,从来寡欲冷静无?动于衷,第一次像是倦恹:“好疼。”
冶昙怔然:“痛,是人才会有的。”
祂就不会痛。
一旁撑着伞的小熊猫,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它好像确信子桑君晏不会死在这里,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阻止也没有惊讶。
冶昙看?着它:你不生气?吗?
天书:【是假的呀,冶昙不是伤害主人的坏人,我记得很清楚哒。】
可是,子桑君晏记不清楚了。
是祂找到的理由,让子桑君晏不清楚的。
冶昙:“我只是想……”
只是想,那处沉睡的雪谷,子桑君晏能一起。
他是暖的。
冶昙眼眸垂敛,无?声叹息,眉睫下微微放空的眸光,恹恹低靡:“怎么从这里出去?”
【只有主人自己知道,主人想出去就能出去。】
“……没人能出去,谁都出不去……”
突如其来的声音,像是脑海深处的幻觉。
冶昙:“你听到了吗?”
天书:【什么?】
小熊猫一无?所觉。
“……无间因果?无?边苦海,就算是郁罗萧台主人来了,也要发疯,没人能走得出去,没人能例外。”
冶昙:“没人能例外吗?”
可祂不是人。
冶昙扶着子桑君晏,自己挑选了一条因果?线走进去。
那虚无?缥缈的声音远远笑了。
“……你以为自己没有被影响吗?可你难道忘了,你进入的每一条因果?线里,你都已经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