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昙:哦,那个人的名字叫什么?
【……】天书张了张嘴,【咦,他的名字叫什么来着?我怎么忽然想不起来了。不可能的,我怎么可能想不起来?】
冶昙没什么精神:子桑君晏说天书出了问题,难道是指,一万岁的老年痴呆?
【不行不行,我不可能弄错,我才刚有灵智,怎么可能老年痴呆?】天书肚子上的白毛翻得飞快,终于停了一下,它擦了一把汗。
【不是我弄错,是天书被改写了!】
冶昙恹恹:天书还可以改写?
【天书是以天道道意写上去的,能写当然就能改,只是很难很难。不过,主人就曾经改写过一次。】
冶昙微微抬眸:子桑君晏改写过天书?那他为什么不改写自己的天命?
【天命哪是那么好改写的。得有道意笔墨,付出极大的代价。主人不是那种肤浅自私,只想着自己活命的人。身为天道执法者,他改写天书是为了建立律法,约束修士不可恃强枉杀凡人。】
冶昙眸光微动,终于从半死不活的咸鱼变得有了点活气:这么说,如果我有足够的道意笔墨,只要写上,“冶昙从人变回了花”。那么,我就能变回去了?
【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是你,为什么非要变回去?】
冶昙敛了眼眸,温柔又恹恹:因为我肤浅自私,只想着自己变回优昙婆罗,回到我原来的地方睡觉。因为你的主人,我被迫变成了人。
【……】天书愣住了,【化形不好吗?还有脆甜的树枝吃。】
冶昙看了它一眼,没什么精神:你吃的不是树枝,那棵树是我积攒万年的修为外化的表象。
【啊,修为这么珍贵,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冶昙:如果不这么做,这么多的修为背在身上,我又不开花,会变成大胖子的。这些修为都可以给你吃,只要你帮我收集道意笔墨。怎么样,这么做会对你有损害吗?
天书愣了一下:【那倒不会。我只是道意的载体,天道自己不管,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可以帮你把散落天地的道意笔墨收集起来,但至于怎么制造道意笔墨,我就帮不了你了。这样看的话,已经有一点了。】
冶昙好奇:哪来的?
【就是……】天书睁开眼,严肃地说,【就算天命是你改变的,我也不可以直接告诉你啊!】
冶昙想了想他们之前的对话,改变天命……难道指的是,天书上原本杀死子桑君晏的人,从那个犯人变成了祂,这件事?
所以,已经书写好的天命被篡改,就会制造出道意笔墨?
但什么样的改变,会让天书甚至不记得那个犯人的名字?
那个人可是直接捅穿了子桑君晏的心脏,子桑君晏自己主动将心头血给祂的这件事,应该不至于让天道把凶手的罪名按在祂头上吧?
冶昙一时想不明白,以那个天道的神经病程度,说不定就是那么不讲理呢。
子桑君晏却已经走到了地府入口。
漫长的黄泉道途尽头,森林之外,是一片望不见彼岸的河,河水浑浊冒着森冷白雾,岸边是大片大片红色的彼岸花。
河中仿佛有无数眼睛藏在里面,悄然窥视,让人骨髓发凉。
子桑君晏望着河水,抬手将肩上的冶昙轻轻放好:“坐稳。”
冶昙还是第一次来冥府:“不等摆渡的冥差吗?”
“不是所有人都会被渡。”
子桑君晏走上了忘川河面。
平静的河水瞬间汹涌起来,浑浊的水中不断露出几根森森白骨。
水中的倒影,露出半只眼睛,不怀好意想要将水上的人颠倒。
那是人心的贪嗔痴恨里诞生的蜃景幻象,无形无相,无法杀死,一不小心就会被寄生心魔。
冶昙:“小心,这水是碰不得的,越是修为高深之人,越是容易被寄生反噬。”
子桑君晏并没有真的踩在水面上,他脚踩过的地方像是有星象一闪而生,几乎是踩着群星走过,心无旁骛,没有任何东西可入他眼中。
冶昙抬眸望向河面风景。
走到一半的时候,冶昙在森冷白雾里看见了一座高耸的碑铭。
碑铭是黑色的,大半隐在河雾里,隐约看见上面白色的篆书:枉死之人不渡、自戕之人不渡……
枉死、自戕,子桑君晏算哪一种呢?
子桑君晏心无旁骛行于弱水之上,看似不紧不慢,眨眼间便已经将河中的碑铭抛到很远之外。
看见彼岸的时候,像是穿过了什么屏障,似乎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
那是一座巍峨的城池,城池外有护城河。
河中两岸灯火通明,岸上像是人间的上元花灯节一般,游人如织,花团锦簇。
只是仔细看去,往来分明都是各种鬼魅、精怪、鬼修,还有……佛修。
天书解释说:【妖族与浮屠佛乡的城池,均与地界接壤。浮屠佛乡因为对妖族迥异的态度分裂成东西两教,东极佛乡认为妖族也是和人族一样应当平等对待的众生。西极浮屠认为妖族本就是堕落的恶念所化,力主镇压超度。他们都与地府关系不错,有菩萨在地狱度众生。】
整个地府张灯结彩,从最外面的城池就已经开始,不由让人想到是不是有什么重要庆典。
天书趴在伞上:【他们是在庆祝。】
冶昙:庆祝什么?现在似乎不是中元节。
【庆祝,主人死了。】
冶昙:嗯,看不出来子桑君晏的人缘那么差,鬼缘这么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