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彤径自走进店来,思珍添好香才抬起头来,看到燕彤,也有些惊讶她的美丽,但她很快掩饰住自己的惊奇,继续用呆呆的目光看着彤:“你要什么价位的?”
燕彤抬起左手的中指,将没有指纹的指肚冲向思珍:“这根手指戴的,你看着办吧。”
思珍定定地看了看她光滑的中指,立即起身关了店门,放下门窗上悬挂的绣花帘帐,在这一连贯的动作中,她平静了自己的情绪,她纤细的身子站在绣花纱帘的巨大褶皱里,这样令她看上去更像是件装饰品,她问:“你从哪儿来?”
“欧洲。”燕彤毫不遮掩骄傲的神情。
“工厂里出来的?”思珍不屑地一笑:“芭比?”
燕彤暗暗吃惊,她已经大致明白思珍究竟是什么“东西”了,于是,她现在作为思珍的“同类”,巧妙地回答了她的提问:“我可不是什么工厂里的复制品,我是独一无二的!”
思珍在鼻子里冷哼了一下:“手工艺人的把戏?我听说在国外你们通通被叫做——‘玩具’。你来中国有什么目的?”
燕彤毫不见外地在一张杌子上坐下,拿起手边的大概是思珍的一把古典团扇,扑扑地扇着,她的脑子却在飞速转动,面对这个一针见血的问题,她势必要回答得滴水不漏,还要引出思珍的犯罪意图来,如果她是凶手的话:“我来找你。”
思珍清冷而高贵地一笑:“我从不和外国人打交道,他们都是小辈。我至少比你年长500岁,你知道么?你叫什么?露西?凯特?爱丽丝?”
“爱丽丝。”燕彤尴尬地一笑:“可是,你抢了我的猎物。”
“谁?”思珍难得严肃认真起来。
燕彤看到一丝希望,鼓足勇气说:“他是个中国作家。”
思珍大笑起来:“你说查凝盾?呵呵,他已经在这儿了。”她伸出右手食指,正是和查凝盾指纹雷同的那个手指:“可惜你晚了一步。不过你怎么配他?你们知道什么叫诗词,什么叫韵律,什么叫意境么?”
燕彤盯着她那根食指倒吸了口凉气,然后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说:“可我比你精致。”
思珍嗤笑一声,走近眼前的这个爱丽丝,毫无忌惮得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慢慢退后,自信地一笑,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件褪下来,她那雪白细腻、完美无暇的身体便展现在爱丽丝的面前:“知道什么是精致的定义了么?”
她伸出纤纤的手臂搭在爱丽丝的肩上:“很羡慕罢?没有任何机簧的关节。”她将光洁的后背袒露出来:“要摸摸看么?没有任何缝制留下的恶心针孔。”
“你的确很完美。”燕彤打算尽早抽身,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万俟昭的书架上应该有一本有关“偶”的集子,“我想我该告辞了。”
“他舍得把心给我。”思珍把玩着手中的美人团扇。
“我羡慕你的手臂和后背。”爱丽丝“由衷”地说。
“你还该羡慕我的鼻尖,它可以让我随意说慌。”思珍开了个玩笑,将爱丽丝送出店门:“爱丽丝,我劝你在中国多留几日,因为我就要变成一个真正的女人了。”她一字一句地说:“真正的女人,有真正的血和真正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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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燕彤赶回来的时候,万俟昭已经在灯下看书了,正是那本厚厚的《偶集》。
“看来你都知道了?”燕彤坐到她身边来,昭淡淡一笑:“看来你也都知道了。”
燕彤说:“能否给我卸个妆先?”
……
脱掉“束缚”的燕彤在床上快活地打了个滚:“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万俟昭说:“郎博士给我介绍了花匠碧叔,是个泥土专家。我把查凝盾指甲里的泥土给他看,他说是惠山水稻田一米以下的泥土。”
“查凝盾怎么会拿到一米以下的泥土呢?”燕彤有些不解。
“我还以为你都知道了。”万俟昭看了看她:“碧叔说,那种泥土最合适捏成泥偶。”
“原来思珍是个泥人儿!难怪她没有机簧和针孔!”燕彤恍然大悟,然后将自己刚才在“彬彬古玩”的所见所闻叙述了一遍。
“看来又要有受害者死于她手了。”昭翻开《偶集》中关于偶变真人的一章,上面记载着:所有的偶一经制作出来就拥有了灵魂,但若想变成真正的人类,必须得到人类的纹理,所谓十指连心,人类的纹理亦即人类手指指纹。偶得到人类指纹的唯一途径就是得到该人的爱情,当这个人类把心交给它的时候,它便会得到该人的一枚指纹,但作为交换,这个人会在一个月内变成一具死人偶,没有血肉也没有灵魂。
万俟昭合上书:“当偶收集够十个人的指纹时,它就变成真正的人类了。”
燕彤关掉了灯,因为这一方清白光亮的窗口在夜色沉沉的银杏叶街显得过于突冗了,黑暗中的燕彤靠在床边说:“我记得对付纸偶的方法是用剑扎其脚尖,对付布偶的方法是划开其身上缝合的线口,把芯儿掏出来,对付仿真人偶的方法是用针把眼睛扎枯……至于泥偶,我还真不清楚,所以刚才没有冒然擒她,怕方法不对反让她溜了。”
“消灭泥偶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找到制作她所用的泥土的所在地,用那附近的水将她浸化,井水河水海水泉水均可。”昭说:“我已经托阿里从惠山寄泉水过来,明天就能收到。”
“阿里还在惠山?他找到第12个卷叶猴了?”燕彤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