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殿里,跟在身后的依旧是那个小太监。
幽若走到桌边,侧头看了看跟在后头的人,道:“刚才你害怕吗?”
那些小宫女脸都吓白了。
小太监顿住步子,顺从地点了点头。
幽若又看他一眼,道:“是你受伤了。”
不是探询,是陈述句。
幽若道:“救驾受伤,这多光荣的事啊,你干嘛不说?”
小太监道:“禀皇上,小伤而已。”
真是怪人。
难道他们的职业培训里还有不要邀功这一条?
“罢了。我看看……”幽若抬手拉了拉小太监肩上的衣服,想让人转一圈看看:“伤哪儿了啊。”
幽若没能如愿。
小太监这回没顺着她,没转圈,却是迅速退出一步,淡淡地道:“皇上莫要折煞奴才。”
幽若默了默,道:“你这反应,不知道的还当是你嫌弃我呢。”
小太监作势就要跪下去,幽若挥手拦了拦,却又道:“……她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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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那日,幽若没能及时嗅出烈如阳身上的血腥味。
披着幽泽的衣袍离去,烈如阳先绕了个道,去了马场。
烈如阳站在旁,在场地上看见预料中的身影,招了招手,笑道:“公主。”
乐昭扯了扯缰绳,调头朝着她过来,道:“怎么了?”
烈如阳弯眸:“我来讨点儿药,就你上回给我的那种。”
乐昭道:“又是哪里受伤了?”
她这里有不少司青玉给的药品,先前发现烈如阳受伤后给用过一次,大概是效果不错,后头几乎就成了烈如阳的供应处。
乐昭从怀里拿出个小药瓶递过去,看了看披着奇怪外袍,稍显狼狈的烈如阳,道:“这回你打赢了没啊?”
烈如阳时常拉着暗徒里头排名第一的夜疏寒过招,又强调着不许放水。如此高手过招,便难免有些磕碰,有伤也是常事。
乐昭以为烈如阳这次的伤也是跟夜疏寒闹出来的。
但烈如阳坦白道:“这回不是跟他打的,刚才遇见了一群刺客。”
听烈如阳这么说,乐昭蹙眉道:“那父皇?”
烈如阳拧开药瓶闻了闻,道:“放心吧,没事。”
乐昭点点头,翻身下马。在去见秦莽之前,又对烈如阳道:“严重吗?给我看看。”
烈如阳道:“不严重。”
语气是一贯的轻松含笑,随后她对着乐昭抬了抬右手,示意只是这只手有些小问题。
乐昭白烈如阳一眼,猝不及防地抓住那只手臂,动作干脆地把衣袖撸上去。
随后便见在烈如阳手腕上方缠着数圈银丝。
那些银丝层层叠着,像只大手镯。乐昭迅速看过去,没发现哪里有什么伤处,便抬手挪了挪那圈银丝,这才看出了问题。
底下几圈银丝已然紧紧勒进了白藕般的肌肤里,正往外渗出血丝,随着乐昭的动作被拉扯开一些,不再受阻的深口迅速滴落殷红。
烈如阳轻轻吸了口冷气,抬手拍拍乐昭的手背,笑道:“你可轻点儿。”
没料到伤口如此深,乐昭顿了顿,道:“……怎么搞成这样了?那些刺客这么厉害?”
烈如阳把那些银丝都褪下去,露出下头的伤口,道:“没。只是我最近新搞了个玩意儿嘛,还没想好怎么用,今天一时兴起就试了试。”
烈如阳看着那些银丝给出评价:“效果倒是挺潇洒,就是有点小代价。以后再用的话,最好戴个护腕。”
乐昭被她轻描淡写的态度气得舒了口气:“你就瞎闹腾吧。”
又道:“好歹也是个小姑娘,弄这一堆疤,就不怕以后影响了嫁人?”
乐昭看得出秦莽的意思,几乎是把暗徒们当看半个子女看,日后定会放他们出宫,寻个好去处。
但听着这句,烈如阳洒药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重复道:“以后?”
短短两个字,却似乎浸着浓厚的凉意,让乐昭一瞬怔了怔。
而不等她仔细去想,烈如阳已又抬眸笑开,拖着敷衍的语调道:“知道了,我以后多注意。”
仿佛先前那段沉重感只是乐昭的错觉。
也是,向来没心没肺的烈如阳怎么会有那种语气呢。
如此想着,乐昭道:“这瓶药都给你了,我去父皇那边看看。”
烈如阳点点头:“多谢,公主慢走。”
目送着乐昭转身离去,烈如阳收起面上的笑意,低头继续把药撒上去。
第二日,幽若是在嗅到药味之后觉出了不对。
向着幽泽坦白自己的想法之后,面对有些震惊和疑惑的自家老哥,幽若不得不又科普了半天爱情无关性别的道理,才让幽泽皱着眉勉强点了头,表示明白。
随后她便去找了秦莽,点名要见昨天救自己的那名暗徒。
没敢直说自己的意思,只说是实在很想跟对方“交朋友”。
秦莽听她说完,倒是很高兴的样子,当即喊烈如阳出来,陪着幽若去逛逛。
在两人同行的途中,幽若循着那药味,不顾烈如阳的掩饰与阻挠,发现了那些腕上的伤口。再回想到昨日的情景,便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盯着那些看一眼都觉出疼痛的伤痕,加上之前烈如阳偏偏还瞒着,幽若心疼得不得了,又在心里脑补了一出烈如阳忍伤不言的大戏,直脑补到自己的鼻子都有些发酸。
等她再抬头看向烈如阳的时候,眼泪都差点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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