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知道,章先生身边从不缺殷勤人。
我只是那滚滚的一粒红尘,对不对?
章郁云醉得不轻,朝她喷酒气,乐小姐演技台词果真都很不错。
她是演技还不赖,或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女人都会这一套,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什么都不在乎,到头来像个孩子反口的,全是一开始不稀罕的东西。
章郁云叹一句,该和你写一笔在哪里才是。
比如说,爷爷那边。章郁云知会她:不要有下次了,爷爷并不多爱热闹。
“是不爱我的热闹罢。”
“你知道又为什么往他跟前凑?
何况,我们的关系,远不至于。”
没错,乐小姐反口了。她自己当初说的互不干涉。女人矜贵在看重感情,狼狈也在重感情。
“呵,章先生是要和我分手了嘛?”
章郁云冷酷起来:“我以为我们之间默认是不需要分手的关系。”
就此,乐小姐摔了手里的存酒瓶,水晶质地的,愣是安然无恙地掼到地板上。
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即刻女儿家姿态起来,哭得梨花带雨,怨怼章郁云根本不知道他们这一行有多大的心理压力。
对不起,我失态了。
是太情绪化。章郁云在心里批评她。
但他毫无开口的念头,此刻他对任何人或事都兴致缺缺。累,他只想找个无声无息的精神容留所。
其实他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
能三分钟听完的简报,他绝不允许多一秒,感情更是。
没有羁绊的男女事,他觉得自在多了。
倘若此处就此打住,也许他还是会同乐小姐继续来往下去。偏她头脑一热,或是男女对峙时,图穷总要匕见,挽尊的本能就是要对方难堪:
“章先生最近身边有个小姑娘,听说您亲自替她出头料理事情。”乐小姐认为只有这样,一切才顺理成章起来。
男人都是这样,喜新厌旧。
章郁云一瞬不瞬地瞧了几眼她,大方承认了,“是,是有这么个小姑娘。但不至于,世交家的一个孩子。你要我承认嘛,审美心自然是有的,但……”那姑娘哪里隐隐的不好呀,哪里不好呢,章郁云发现他不忍心同外人道。
随你去罢。你非得认为是喜新厌旧,那就这么着吧。
乐小姐败阵了。无尽委屈形容地偎身过来,细细地吻他,要松他的领带和腰带,后者冷冷地按住她的手。他没有任何念头。
女人不依不饶,她知道章郁云动气了,因为她打听了他的行踪。
有些矛盾可以用性来调和,有些不可以。
最后二人脸面上都过不去。章郁云用一种可有可无的打量目光朝她,他说今晚他不该来的,是他自己情绪不好。看得出来,乐小姐工作也不顺心。
这个局面,再执拗下去,保不齐说些伤情分的话。
章郁云,你说实话,有没有喜欢过我?
外人看来体面光鲜的章先生,也许会眷恋你。这种眷恋,像花木依附雨水,像旅者顺从铁轨,也像口.欲期的孩子找寻安全。其实角色换一下,乐小姐对他,也是如此。
大抵女人没有男人那样冷情,两清罢了。
合拍未必投契。乐小姐是个顶骄傲的人,这个时候他无声无息的沉默,已经不需要任何出口的答案。
他是个极为有教养的人,喜怒不形于色。乐小姐发现,爱恨真在一瞬间,从前她爱他这样的社交品质,如今又尤为地憎恨。
假惺惺到极致。
“不喜欢或是没爱过是不是可以叫你少些薄情寡义感。但真实你就是这样的人,我就不懂了,你们章家是什么矜贵上天的人家,为什么我一番心意会遭来你爷爷一顿白眼。”
“章郁云,你爷爷不满意我,你就打算断舍离了,是不是?”
“你们大户人家就是这么挑挑拣拣人的对不对!”
我知道娱乐圈染缸一般的地方,你爷爷瞧不上。打量你那个后妈就知道了,有点眉眼见识的,谁不明白,你将来要接你爷爷的班的。
为了个床笫伴侣,惹老爷子不痛快太不值当了。
能做你章太太的女人自然有。但绝不是我这样的,话又说回来,也许我也无福消受。
想想你母亲……
乐小姐不知从哪听来的半路话,嘴一秃噜,想懊悔的时候已经晚了,章郁云让她别停,我母亲如何?
他坐在沙发上,只喝了半杯酒,却一脸阴晴不定。
对面的人哪还敢说什么,
岂料他不答应了。
“说!”他厉声勒令她。既然已经拂到他逆鳞了,也不怕不好看了,“是。我的结婚对象自然需要爷爷点头。又为什么不能他点头,退一万步讲,即便他不同意,我真想娶,他能奈我何?所以,明白了嘛?不是他不满意你,是我不想……”
“章郁云,你混蛋。”
“你们章家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父亲就是花心公子哥,父母之命娶了你母亲,呵……有什么好下场,你母亲的死,外界有人传是自杀,是自杀对不对?因为和你父亲感情不睦,因为你母亲兄妹……”
沙发上的人忽地向前一探身,拿手钳住了她的下巴。像是叫她闭嘴,又像是朝她近一些,端详这张漂亮画皮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比如隔岸观火的恶意。
“……”想说什么,终究气急败坏地撒开了手。
几案上有他喝剩的酒,他抄起喝完,又尽数吐回杯子里。
拿酒漱完口,冷漠起身,口头朝她正色,“我想,我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和乐小姐分道扬镳的同时,他连夜知会方秘书,
现有的司机,明日不用来接我了。
方秘书还在家里辅导女儿弹钢琴呢,大晚上地,听到老板来这茬,有点拿不准他的意思,
“不用来接的意思是?”
“就是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