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方知道老太太留下了那个孩子。
闹着要和梁世钧离婚。
这是梁母早就料到的事。
果真离了,她真要改观这个儿媳妇了,起码也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忠贞性子。
可惜不然,姜南方由着父母、大哥来闹,口口声声离婚分家产,还要带淮安走!
姜家是一般双职工家庭,当初梁世钧一门心思要娶姜南方,梁家父母倒不是瞧不上女方的门楣,怕只怕儿子这心思热得快,冷得也快。
终究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婚后第二年,姜南方生下一个儿子,取名淮安。
再隔了两年,又生了个闺女,斯嘉。
这个档口,姜家只提带男孙走,却只字不提孙女。
梁母看在眼里,不过是闹得阵仗大点,逼世钧服软罢了。
他们结婚当天,中式嫁娶礼,婚房里按老俗礼,会搁一盘红烧鲤鱼,讨有余、多子的好彩头。
梁母也是事后由家里帮忙的陈妈告知的,那新娘子一进新房,头一件事就是拿筷子夹开了那鲤鱼的头。
梁母对于好些个俗礼,一知半解。
陈妈:争着要占上头呢,以到这头她拿到了,夫妻间的事,她就能做主了!
梁母不以为然,陈妈点拨这个富贵老小姐:还不明白呢,她一个丫头片子懂什么,都是娘家人教的,还没怎么样呢,就一肚子算计了。
生了淮安之后,姜南方更是冷不丁地生出了些母凭子贵的气焰。
打着孩子的幌子,各种骄矜,梁母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丈夫生前也一直劝她,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再不济也是你那宝贝儿子自己选的。日子由他们自己过,相敬如宾也好,一地鸡毛也罢,都是自己的。
都说百忍成金,可惜不然,梁母素日的好脾性、好相与乃至忍气吞声,落在那些个眼皮子浅的人看来,就是没了丈夫的倚靠,失了儿子的欢心,硬着头皮守着些体己钱挽尊度日罢了。
眼前这桩事,话已落地,没有收回的道理。梁母任由姜家摔摔打打,这孩子是留定了。
“好呀,亲家母要给你儿子擦屎屁股,我们也不好硬强你什么,那这孩子你来养,”姜母烫着一头蓬松细卷,还染了色,那干枯的栗黄色愈发衬得面如金箔,头发稀疏、发缝且宽,就更显得人欠精神乃至刻薄穷命相,但是她嚷出的话盖过梁家任一角落的声响,“不从他们小两口的门户里出一分钱!”
姜母再泼蛮霸道、市井计算,大抵还是有护犊之情,可怜天下父母心。
梁母这边也不能一味要强擅专,何况这孩子留下来她压根没想过放在他们小两口的名下养。
就此分歧算是谈拢第一步:圆圆由梁母亲自教养,不从儿子、儿媳门户里出一分钱。
“将来也不能从世钧名下分一毛钱去,”姜母紧接再道,“亲家母别怪我这话犯忌讳,生儿养女的,都是活多长命就忧多长的命。你替你儿子善后也正是这个道理。”
想来姜母来之前就请高人参谋过了,这非婚生子一旦落了户口,乃至无血缘的养子记在名下,将来都是有平等继承权的。
“您是有头有脸的门户出来的,也别怪我们眼皮子浅,为保万全,您还是立个字据吧,我不能叫我们淮安、嘉嘉这正经婚姻保护的孩子最后落了什么野路子上出来的孩子之后。”
姜家这是逼着身体康健的梁母立遗嘱,更甚,是要把那野孩子剔除在继承名单之外。
否则,大家鸡飞蛋打,一拍两散。
不过,他们终究低估了姑爷的脾性。
最后梁世钧摔了杯盏,“全他妈给我滚。还真当自己是盘子菜呢,作威作福到老子头上来了。我母亲身体硬朗康健得很,你们这是欺人太甚了罢,立什么鬼蛋遗嘱。能过就过,不能过拉倒,也别拿孩子来堵我,真上了法庭,不见得谁能赢呢,全他妈给我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