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姬是个笨蛋。
笨蛋美女,脑袋不太好使的美人。
刁蛮又任性,喜欢漂亮的东西,言辞很尖锐,动辄不如意就会大发脾气。
是个容易被蒙骗,容易被影响,信任的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天真到可怜,只有一张脸还算看得过去的笨蛋美女。
如果依旧作为人类而活,恐怕会过得很凄惨吧。
毕竟对于底层的人来说,美貌既是恩赐又是诅咒。
人类的女孩子孱弱无力,光有可爱的相貌,又没有与之相应的权利与地位来守护,怕不比相貌平平的家伙来得幸福。
话虽然如此,堕姬哪怕变成鬼以后也并不算得上很有才华,如非有妓夫太郎这个哥哥照拂,也恐怕无法纵情肆意地活下去。
堕姬是个有着上弦之名,却全无上弦实力的女鬼。
当她骄骄傲傲地挺起胸膛向我卖弄她吃掉六个柱的时候,得知她吃掉这么多人才成长到今日境地的我,一时间又有些说不出话,只能用像是夸小孩子那样的语气对她露出微笑:“真是厉害啊堕姬!你得更加努力,变得更加漂亮才行!”
好在堕姬就更像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女孩,也不需要我像是夸奖无惨大人那样处心积虑想出各种各样花样吹捧来当舔狗。
她喜欢漂亮的东西,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她托着脑袋朝我看,然后不停地告诉我她又多么喜欢我。
“您长得真是漂亮呀,望月大人!”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轻飘飘的,用一种仿若梦游的语气,“比雏祭的玩偶还要好看!”
我想起女儿节时,被放在小木船里和桃花枝一起投入江河里祈福的鲜艳人偶,其实并没有从传统审美里品出几分美丽。但堕姬毕竟是百年前出生的人了,况且她还在真心实意地夸我,于是我也并不能煞风景地提出异议。
“当时您来参加酒宴的时候,我一眼就从人群里看到您了。漂亮的长发,雪一样的肌肤,琥珀色的眼睛,人的青春不能长久,这份美丽也不会存在——所以当时我便打算找机会吃掉您的,只是那以后你再也没有来过……没想到无惨大人也将您变成了鬼,实在是太好了!”
好家伙,我心想,好家伙,怪不得堕姬要这么温柔地看着我,原来一部分出自于对于美丽的喜爱,另一部分竟然是源自于对于曾经求不得的美食的爱意么?
这段话说得我有点语塞,旁边妓夫太郎也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我甚至都能猜出他此刻心中想的究竟是什么。
无非就是——
“傻妹妹,哪有当初想要把别人吃掉,后面还专门告诉别人的啊!”
堕姬真是一个脑袋不好的笨蛋女孩子。
对于人类来说,她无疑是危险又凶猛的食人怪物,但是在实力远在她之上的我面前,绞尽脑汁想着动听的言辞说给我听,竭尽全力想要让我高兴的堕姬,未免显得愚笨又有一些质朴的可爱了。
妓夫太郎正是因为察觉到我的危险而努力想让她远离我,但是一向宠爱她的哥哥怎么可能违拗得了倔脾气上头的堕姬的意见呢?
我发自肺腑地对她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也许是我容易心软,对于这种离了监护人就如同雏鸟无力展翅的笨蛋,极其轻易地就产生了爱怜之情。
放在以前,无论恶鬼们有着再悲惨再令人涕下的过去,长相再怎么可爱可怜,都是我要一刀拔除的对象。
而现如今我却能够心平气和,坐在这里任凭非人之物的小姑娘朝我撒娇。
真有一种时过境迁,物是人非的感觉。
——
无限城那个拨弄着琵琶的散发女鬼名叫鸣女。
她一直侍奉在鬼舞辻无惨的身边,对于无惨老板亲手变成的鬼都多少应该有些印象,所以我向她请求,帮我搜罗血鬼术可以掩盖面容的鬼的信息。
是掩盖面容,而不是改变面容。
我的身份多少有一些麻烦,无论是曾经见过我的脸的普通人,还是曾经见过我的脸的鬼杀队剑士,都会为我混迹在人群里生活创造一些波折。
任何一只鬼都有着改变形态的能力,但是倘若要我改头换面东躲西藏,即使是隐世在荒村野林里当野人,也不比一直顶着别人的面貌混迹于大城市来得耻辱。
我需要能够施展幻术类血鬼术的鬼。
想来这并不是什么为难人的请求,但是鸣女沉默半分钟之后,就开口拒绝了我。
“无惨大人不允许鬼集体行动。”
“那样也行,”我说,“之后杀了他不就好了。”
鸣女抚琴的手顿了一下,似乎困惑于我这句没头没脑的回答:“您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