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的午后,胡杨做了个梦。
在一个名为“家”的温暖房间里,他在看爸爸打电脑游戏,妈妈从厨房里端来一只蛋糕,其乐融融。梦里,胡杨看不清他们的脸,只有游戏的BGM环绕在耳畔,蛋糕的香味充满了整间屋子,虽然是个梦,但听觉嗅觉却那么清晰,就像正在真实发生着。
他没见过那么大的蛋糕,小心翼翼问能不能尝一口,妈妈却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说姐姐还没放学,再等一会儿吧。
窗外是傍晚的天空,一片灰暗像是要下雪的样子。
所以到底是谁要过生日?胡杨在梦里绞尽脑汁也没想明白,直到他醒了。
眼前同样是一片阴沉的天空,他下意识打了个喷嚏,这才意识到阁楼上没有暖气,刚才打盹的时候不小心着了凉。
胡杨有点恍惚地站了起来,脑袋里似乎有只手还在拼命捕捉那转瞬即逝的梦境,梦里的温暖和香甜让他甚至有点留恋。
偶尔的梦里,胡杨会置身于那间屋子。
梦境总是发生在一个冬天的傍晚,屋子虽小,但非常温暖,让他幸福得根本不愿醒过来。
但更多的时候,胡杨的梦境里都沾满了血红色,有时是划过黑色天幕中亮白的闪电,有时是空房间敞开的窗户边无声飞扬的窗帘,还有一场场无休无止的熊熊大火......醒来之后关于梦的记忆会变得很模糊,好像是自己杀死了谁,又像是被谁杀死了,只有喉咙里残存的淡淡血腥味提醒他那可能并不是梦。
日复一日的每一次睁眼后,眼前狭小病房冷灰色的天花板都能让他慢慢平静下来。
起初,嗓子里的血腥味会让他烦躁不安,他只能通过与天花板沉默的对视来交流与排解自己的烦恼。
他不善于向他人倾诉,宁可自我治愈。
从记事开始,胡杨就觉得平山的护士护工们都不喜欢自己,从小便养成了不去叨扰别人的习惯,独来独往惯了也不觉得难受。
直到那个名叫简玥女孩来到平山之后,一切都变了。
简玥的病情复杂,却在平山深得众人的照顾,胡杨觉得这种人根本惹不起。
所以刚开始,胡杨尽量对她避而远之,甚至连眼神都不想有接触,可无奈简玥却喜欢跟着自己,在她切换到“义工”人格的时候,更是分分钟追在他屁股后面要照顾他。
“0420,又做噩梦了?不怕,有我在,没事的!”
很多次在阁楼打盹惊醒后,胡杨都会被她逮住。她凑得很近很近,说得认认真真,就像是真的在关心他一样。
这让胡杨的心中甚至有点想笑。
时间久了虽然有点烦,但胡杨并不介意,甚至觉得这样也还不错,在漫长的孤独中,总算有人能说上几句话了。
有次胡杨吃完药,突然问她:“你说,我会死在平山吗?”
简玥愣了一下,又笑了,拼命摇起头凑过来抱住他,轻轻拍起他的背脊表示安慰。
一瞬间,胡杨有种恍惚的错觉,好像抱着自己的是梦里那个还没放学回家的姐姐。
可理智很快就把他拉回了现实,背后,简玥轻抚的手特别温柔,但他却十分想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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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呆久了肚子有点饿,胡杨这才想起今天中午还没吃饭,便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阁楼,准备下楼去找点东西吃。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病人都在房里睡午觉,经过三楼的楼梯口时,胡杨被人堵住了去路。
许凉正站在那,见到胡杨,立刻歪起嘴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小屁孩,怎么不午休啊?”她伸出胳膊拦住了胡杨。
胡杨心一沉,停下脚步低头没做声。
许凉是一年多之前来的平山,她来的那天是个大场面,前呼后拥着,身后还跟了一大群□□短炮的记者。
她似乎是外面世界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入院后的许凉行事嚣张跋扈,笼络了一大群跟班,还总喜欢欺负其他病人,可只要医生护士前来制止,她的病情就会立刻发作,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嚎啕大哭,吵得平山天翻地覆人心惶惶,仿佛受尽了天大委屈。
次次都来这一出,十分令人讨厌。
胡杨觉得她是个演员,就连病情都是演出来的,可怪就怪在,平山竟没人能治住她,就连贾院长也经常替她开脱。
这么一来,许凉在平山更是胡作非为,可怕的是,在最近几个月里,胡杨成了她的新目标。
见胡杨不吭声,许凉撇撇嘴,眼珠一转说:“小屁孩,听老丁说你喜欢看书,上个月我助理来看我时给我带了好几本小说解闷,你要看吗?”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胡杨摇摇头,表示不必了。
“干嘛这么客气,你过来啊!”她态度强硬,拉起胡杨就往她房里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