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最近接手的案子是一起杀人案。
一个月前,H大在读研究生何某在学校办公室用果盘里的水果刀连捅数刀,杀死了他的导师。江湖作为被告的代理律师,最近疯狂加班,就为了争取给杀人的研究生减刑。
楚一无权干涉江湖的工作,只是最近每天都在担心她又被人怀恨报复,尤其是眼下这种饱受热议的刑事案件。可烦心的事情总是扎堆出现,楚一自己在工作上也遇到了些状况,有时甚至会感到无力应对的疲惫。
在平山工作也有一年多了,楚一越发感觉到这里的不寻常。
作为一所私立疗养机构,几十年前却是家公立精神病院,就算早已注入其他资本,平山在H市的背景依旧深厚,甚至在某些层面能得到许多暗中的便捷和支持。
楚一有时会产生一种这里和先前服役的地方很相似的感觉,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很多事情都讳莫如深。
半个月前,住在西区313房间,患有自闭症的小女孩突然消失了。
前一天的午后,楚一还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独自一人蹲在庭院里看蚂蚁,可第二天她的病房里就住进了新的病人。
楚一便向值班护士周巧打听女孩的事,周巧说孩子已经出院。
平山进出院都要办一系列手续,同时会把消息提前通知到警卫室。但楚一很清楚,那几天根本就没有收到过任何病人出院的计划,刨根问底再仔细一查,白纸黑字确实是有当天的出院记录,像是急急忙忙临时办的出院手续。
他心细如发,发现在交接材料上,将女孩接走的人签名模糊,根本无法辨认姓甚名谁。
更诡异的是,当天平山的监控系统什么也没拍到,因为请来了厂商做系统的定期巡检与升级。
因为一切都太巧了,最终成了楚一的一件心事。
那天晚些时候,贾院长找到楚一谈话,说是年底城里某辖区的街道派出所会有个协警的位置空出来,问他有没有意向。
在城里工作当然好啊,光是每天上下班不用驱车四十来分钟进山就足够吸引人了,就职于派出所也比在精神病院上班说出去更加体面,于是楚一赶忙谢过贾院长的关照。
贾院长点点头,说自己可以帮忙推荐,但要看楚一的表现。
楚一不太懂他的意思。
贾院长摇摇头,摆出一副过来人的表情对楚一说,其实吧,派出所的水比平山还要深,像你这种没有权势没有靠山在外混饭吃的,就要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巴,不要到处乱看,更不要到处乱说。
楚一恍然大悟,他读懂了话里的话,贾院长是在暗示自己不要继续深究那个在平山消失的小女孩了。
一边是病人失踪之谜,一边是大好的工作机会,楚一当然犹豫过。
可在他的心底,小女孩消失前那天,蹲在满是阳光的院子里独自看蚂蚁的画面却久久不能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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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一看着粗枝大叶的,实则心思细腻,性格也挺一根筋的。
重重的疑点让他没办法放下这件事,楚一表面没有拒绝贾院长的好意,暗地里却一直在调查那个不知去向的病人。
总感觉自己二十来岁了满心依旧是大把的无用的正义感,在有些事情上底线很高,眼里简直容不得一点沙子。
后来,楚一又通过以前的战友找了点关系,也调查出了些眉目。失踪的女孩亚亚是个患有自闭症的孤儿,两年前被福利院送来平山接受治疗,在今年六月底办理了出院手续,更令人震惊的是,九月中旬,福利院突然向当地派出所报案,亚亚走失下落不明,案件至今挂在那里没有任何进展,孩子也没找到。
短短三个月,一个孩子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但追其责任,顶多是福利院看管不严导致孩子走失,亚亚的病历以及出院手续齐备,平山看起来与这起走失案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楚一没来由地怀疑一切的根源就在平山。
他不好打草惊蛇,趁着工作间隙又暗中观察了一段时间,最后打算从平山最热心肠最能八卦的护工张阿姨那打听一番。
张阿姨在平山工作了好些年,对病人悉心关照,对每个病人的背景了如指掌,人也是风风火火爱抱不平的性格。于是楚一不动声色地接近张阿姨,时不时请她喝饮料顺带聊上几句,聊的话题都是平山的病人,张阿姨也耿直,有时恨不得把每个人的前世今生都翻出来给他说道说道。
十月的某个周六,周末本不用上班的楚一还是来“加班”了。
午后,张阿姨正在院子里守着病人晒太阳。天已入秋,阳光底下还是能把人晒得滚烫,楚一从自动售卖机里买了两瓶冷饮,在树荫下看着他们,果然不出一会儿,她便呼哧呼哧地走了过来。
“小楚,周末怎么还来了?”
“有点事加班。”楚一把饮料递过去,“张姐,辛苦了。”
张阿姨笑开了花,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继续笑眯眯地看着楚一。
阳光底下,沉默寡言的男孩0420正满头大汗地低头玩着悠悠球,本来苍白的脸颊晒得通红,黏在他身边的女孩名叫简玥,正是在亚亚消失后第二天就住进她房间的病人。
简玥的病很罕见,总把自己幻想成一些奇奇怪怪的角色还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但贾院长似乎非常偏袒甚至宠爱她。
想着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问问亚亚的事,楚一刚要开口,张阿姨抢先拉住他的胳膊问:“小楚,有女朋友了吗?没有的话,要不要张姐给你介绍介绍啊!”
江湖的脸在脑中闪过,楚一客气地笑起来,忙说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