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没敢说话,心中惊惧翻腾,自以为无声无息,却这么快被方姑姑知道,方姑姑知道了,王太妃那儿还逃得过去吗?
此时方知道后悔,明明是来王府做女史赚银子的,来之前一再告诫自己谨言慎行踏实小心,怎么就听了桃夭的话,去查探王妃的死因?
其实王妃再怎么好,和自己不过一面之交,不过是赠了一条帕子,怎么就忘了轻重?
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心里存着一线希冀,她对方姑姑向来尊敬有加,她送过方姑姑两盒波斯水烟,她……似乎也没别的了。
她一头跪了下去:“是我不知死活,还请方姑姑饶了我。”
方姑姑冷眼看着她:“你怎么不辩解?怎么不说是无意之言?并无查探之意。”
“我没想到。”风荷愣了愣。
方姑姑哼了一声:“这样没有手段,还自作聪明查什么案?你就没想过一旦东窗事发,你如何应对?你当王府里这些人都是死的吗?”
风荷看她面色略有缓和,忙说道:“其实,我和王妃是旧识,她曾赠我一条丝帕,那日在府衙后花园,岳儿也因看到丝帕,才扑过来叫娘。王妃那样好的人竟然暴死,岳儿成了没娘的孩子,我气愤之下起了疑心,就想着查探查探。”
方姑姑叹一口气:“桃夭没少煽风点火吧?那丫头愚笨,虽说是王妃跟前的人,却对王妃所知甚少。王妃嫁过来后,心中失落郁郁寡欢,又碍于身份整日强颜欢笑,生下世子后,王爷不曾捎回任何片言只语,更不曾回来过,王妃的情绪大起大落,煎熬了一年,世子周岁那日,王妃左盼右盼,依然不见王爷踪影,她的情绪濒临崩溃,那日世子叫一声娘,王妃高兴到了极点,高兴过去又忧愤到了极点,她求了王太妃,执意让桃夭跟着去送南丰郡主。次日凌晨的时候,吞金自尽了。”
风荷张大了嘴巴,半晌合上,不服气问道:“既然是自尽,王府为何对外说是心绞痛发作骤然离世?”
“若说是自尽,宗人府会依制派官员前来查探究竟,王妃的娘家免不了闹事,皇室宗亲和建昌百姓会议论纷纷谣言四起,王太妃最担忧的是岳儿,他长大后若知道自己的母妃在他周岁这日自尽,他该会如何伤心?是以,王太妃吩咐下来对外说是病逝。”方姑姑缓声说道。
风荷跌坐下去,垂头说道:“是我多事。”
“你确实多事。”方姑姑摇头,“知道实情的只有王太妃,两位夫人,良医正,我,还有胡婆子庆嫂子,如今多一个你,回去告诉桃夭,不要再提起此事,把世子服侍好了,给自己搏个前程吧。”
风荷分外沮丧:“我错了,都是我自以为是,我也不该去惹庆嫂子。”
“你不惹她,她会将桃夭往死里欺负,也不会放过你。”方姑姑瞧着她,“起来吧,起来喝盏茶压压惊。”
接了茶盏在手,才发觉自己两手簌簌得抖,搁在高几上两手拢着去喝,嘴唇也在发抖,牙齿打着磕敲在茶盏上,叮叮作响。
方姑姑不由失笑:“以为你多大胆子多大能耐呢,就吓成这样?”
风荷缓慢回神,拭着额头冷汗苦笑。
方姑姑问道:“你怎么查的,跟我说说吧。”
风荷就说怎么找胡婆子,怎么找刘公公,怎么去藏书阁找书看,怎么偶遇武大人,伺机出言试探,说到此处,风荷苦笑道:“看着惊呆的武大人,我觉得自己太聪明了,觉得自己已经接近真相了,兴奋得晚饭都没有吃几口,然后,方姑姑就打发人叫我去了。”
“给我的波斯水烟,原来是为着老刘的顺水人情。”方姑姑眯了双眼。
“本来要两盒,没想到舅父大方,给了四盒。方姑姑送给我好几块上好的锻子,一直无以为报,就想着分给方姑姑两盒。”风荷忙道。
“就是说,本来没我的份,对吧?”凤姑姑睨着她。
看风荷涨红了脸,正色说道:“那烟丝极好,你能送我,我就高兴。托你舅父再买些,多少银子我都给,可好?”
风荷忙连声说好,方姑姑一笑,摆手道:“回去吧。”
风荷起身恭恭敬敬磕个头,一再称谢,方告辞走出。
人到了门口,方姑姑说声等等,一本正经嘱咐道:“别给老刘带,只给我带。记住了?”
风荷抿一下唇,忙道:“行啊,到时候,方姑姑分刘公公一些。”
“不用你说,我自然分他,但是东西在我手里,我就能在他面前显摆,还能拿捏着他。”方姑姑得意说道。
夜里岳儿睡着后,风荷低低与桃夭说起方姑姑所言。
桃夭没有说话,抱膝坐到夜半将风荷推醒,定定看着她说道:“我不信,王妃不会自尽,老侯爷去了,她记挂着侯夫人和两位没出嫁的妹妹,王爷虽冷淡,她惦记着王爷,她有了岳儿,她做了娘,她有这么多牵挂,怎么会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