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见公子这般干脆利落地染血,得多大恨啊。
常轲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今日之事可千万别传出去,便是尚公主,那名声也该比好男风好听吧?
一心这般想着,直到他拽开麻袋,认出里面的两个人。
厢房中,重新归于宁静,季昀盯着地上暗红的血渍,双目发红,若他今夜不在画舫中,或是来晚一步……
掌心痒痒的,季昀回身,却见被他遮住眉眼的萧瑶,正拿小小的鼻尖、侧脸轻蹭他的掌心。
画舫行至河心,涟漪摇动画舫,烛光随之摇曳,轩窗处,月色将荡漾着的水光送进来,一波一波往房中推进。
季昀手腕颤了颤,掌心痒意窜入血脉,传遍周身。
冰冰凉凉的触感,萧瑶下意识想贴得更紧,勉力抬手,却捉了个空,她愤然撩开眼皮,对眼前看不太清,却明显不识相的人怒目而视,带着她平素从未有过的委屈。
她蜷长的睫羽轻颤着,犹带湿意,水盈盈的眸子盛满雾气,睨着季昀,眼尾淡淡桃花□□说还休。
虽着男装,一样美得令人心惊,偏她没有半点自知之明,反而来扯他的衣襟。
季昀握住她手腕,将她带入怀中,喉结轻滚,喑声轻叹:“小磨人精。”
他体质寒凉,周身浸着凉意,这一揽,于萧瑶却像是饮过苦药后尝到一枚甜枣,她忽而攥住他衣领,倾侧芙蓉面,往他脖颈探,循着更多凉意而去。
怔愣一瞬,季昀倏而被颈侧轻微刺痛感拉回神志,抬手在她颈后轻轻一按,小磨人精终于安分下来,软倒在他怀中。
体内陌生的燥意,压下去,又涌上来,萧瑶睡得很不踏实。
直到有人掰开她的嘴,不知给她喂了颗什么,苦苦的,带着异香,萧瑶不想吃,却拗不过对方,只得咽下去,才总算睡了个踏实。
醒来已是午后,日光自轩窗照进来,七扇落地纱屏的影子覆在冰盆上,更增凉意。
萧瑶揉了揉脑袋,有些懵,后知后觉发现她今日误了早朝。
待把半夏唤进来方知,董嬷嬷一早已入宫去母后处给她告了假,说她身体抱恙,今日早朝,百官只上了折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萧瑶发现,半夏、白芷两个丫头今日总偷看她,待她望回去,她们又立马别开视线。
把下颚处,被薛直那只脏手捏过的地方,狠狠洗了几遍,直搓得发红,萧瑶方才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用膳。
折子批了一半,萧瑶展臂伸伸懒腰,一抬头,又对上半夏欲言又止的目光,终是忍不住,丢开笔,扬眉问:“你们两个,今日是怎么了?昨天被欺负了?”
说罢,又暗自摇头,应当不会,虽然没想通为何薛直吓唬她一通,最后什么也没发生,可既然她没事,半夏、白芷自然也无事。
或许,薛直怕母后责罚,临时改了主意,只是为了把她吓晕?
她只记得半夏、白芷被带走,薛直对她意图不轨,后面的事她想了半日也没想起来,便认定自己是吓晕了。
“没……没有。”半夏赶忙摇头。
见状,萧瑶又把目光转向正往茶壶中添水的白芷,眉心动了动,往嵌玉石椅背上一靠:“白芷,你来说。”
“否则,本宫今日折子批不完,就赖你们。”
耽误朝政,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压得白芷胳膊都抖了抖。
抖着眼睫,捏着软布拭去案上茶渍,白芷才深吸一口气道:“公主,您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萧瑶朱唇动了动,撩起眼皮,压下疑惑,好整以暇反问:“本宫该记得什么?”
闻言,白芷脑中闪过昨夜对好的说辞,心一横,压低声音禀道:“公主,昨夜……昨夜包下那画舫的不是旁人,乃是翰林院季大人。”
嗯?
萧瑶眉心一动,坐直身子,微微前倾,来了兴致,捞过青白釉茶盏捧在手里。
原来是季昀?可真有意思,难怪他迟迟未曾定亲,还把余家小姐拒了,向她表忠心也只是个幌子,他心里想的,竟是那未见其人,闻声便能让男子酥了身子的花魁娘子。
才子佳人的戏本子,诚不我欺!
昨夜本就是去青菱河边散播流言,顺带瞧热闹的,都怪薛直横插一脚,两样她都没干成,连状元郎流连风月场的名场面都错过了。
哎,可惜,可惜!
“他不是在听花魁娘子唱曲么?你们见着了?那花魁娘子果真惊为天人?”将心中惋惜按下,萧瑶端起茶盏,缓缓送至唇畔。
朱唇贴上水面,茶水微凉的触感衔住她的唇珠,萧瑶脑中闪过什么细碎的画面,没来得及抓住便散了。
她摇摇头,将脑中怪异的情绪甩开,正待饮茶,便听白芷回道:“不,季大人养的是小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