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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江月(肆)(1 / 2)


室内一片沉默,叩门声轻响。

“进来。”宋虔之高声,不去管陆观。

细颈青釉瓶装着酒,酒菜也已备好,鲜果个大丰实,一个丫鬟拎着食盒,想必里头是汤盅了。

“人还没来?”宋虔之笑着问。

壮汉点头哈腰:“孟娘才送走人,正在梳洗,两位稍等。弹唱不是咱们楼里的,先唱着?”

“也行。”宋虔之随手从袖子里摸了一枚碎银丢在盘里,那壮汉面上便是一喜,忙问宋虔之还有没有吩咐。

壮汉与丫鬟退出去,琵琶调弦的声音就从屏风后传出。宋虔之拿了个橘子,剥开,新鲜橘皮扔到炭火上,随着滋的一声,橘子特有的清新香味充满整个房间,他将半个剥好的橘子放在小碟子里,亲手倒出一小杯酒,也放在碟子上,推给陆观。

陆观抬眼看宋虔之。

宋虔之解开袍扣,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捉起筷子,挑挑拣拣一番,夹菜边吃边喝酒,微微眯起眼,放下筷子后,手指随着琵琶的接拍轻轻在桌面上敲。

“我犯的事不与你相干,你还是不必弄得太清楚的好。”

宋虔之闭着眼,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屋里暖意熏人,索性陆观将袍子敞开,边吃菜边喝酒,眼底那抹警惕仍未散去。

宋虔之也已睁开眼,坐正身,视线避无可避地落在对面的陆观身上。

男人胸膛赤着,兴许是热的,皮肤被汗水浸得发亮,肌肉结实有力,骨骼雄奇,让宋虔之想到伏在草丛里伺机而动的猛虎。

费了好大劲,宋虔之移开眼,正不耐烦,门开,姑娘们来了。

两位花娘各自坐到宋虔之和陆观身边。

宋虔之扬起嘴角:“不是说有好几位,怎么就你们两人?哪个是孟娘?”

坐在宋虔之身边的花娘娇嗔一声,起身去倒酒,轻轻笑道:“江月先生已经许久不曾来过了,小少爷莫要拿我们取笑。”

答话的就是孟娘了,宋虔之随手将人揽到怀里,孟娘就势倒在他的臂弯中,一只手要往宋虔之领中探,被他冷淡的眼风一扫,怯怯地收回了手,眼光闪烁不定。

宋虔之拿走她手上的酒瓶放在桌上,命另一名女子斟酒,他捏着孟娘的下巴,左右打量一番。

女子姿容不算上佳,胜在肤色胜雪,五官纤细柔弱,是让人我见犹怜的弱女子。

对面陆观轻轻皱了一皱眉,身畔女子倒酒时往他身上靠,吓得陆观差点跳起来。

宋虔之看着好笑。

“今日叫你二人来,有话要问,如实答便是。”宋虔之在孟娘腰上扶了一把,令她坐直身子。

那手劲不至于让她觉得疼,却十分有力。孟娘与一同来的女子匆匆对视一眼,听见宋虔之继续说。

“这是公干,好好答,就不必去秘书省了。”宋虔之嗓音已带上郑重,他起身,走过屏风,示意琵琶娘换到房间东角的墙边去弹,从怀里扯出一个锦囊,手指在里头掏来掏去,掏出两个拇指甲盖大小的棉球。

宋虔之说了句“得罪了”,用棉球塞上她们的耳朵,旋即回身坐到自己位置上。

待他坐下,琵琶声再次响起,嘈嘈切切乱如珠玉。

“想不到二位还是官身。”孟娘强挤出一丝笑来。

“宋大人。”陆观警告地看了他一眼。

宋虔之撇撇嘴,无所谓地将手一摊,道:“该你了,主审大人。”

宋虔之也想知道,苻明韶到底看上陆观什么,把他调回京城。

陆观:“倒酒。”

孟娘一愣,忙躬身为他斟酒,抿了抿唇说:“两位大人,我们都是本分人,不知道大人们所为何事。”

陆观一连喝了三杯,越喝眼睛越亮,酒量像是不错,嗓子微哑着问:“楼江月最近一个月是否来过这里?”

“没有吧……”陆观身边的花娘茫然道。

孟娘:“大人这话恕我们实在难答,章静居一日里来来往往众人不计其数,江月先生是常常住在这里,但那是进宫以前,如今身价大不相同,来日出宫也不会再到我们这里来。”

“你怎么知道他出宫以后不会再来?”

孟娘垂下头,再抬起脸时眼角微微已有些红。

旁边的花娘抢话道:“江月先生两日前命人来取走了存在咱们这儿的衣服行李,自然不会再来,害得孟娘伤心难过好久呢。”

“挽花。”孟娘叫了一声。

陆观皱眉问道:“两日前?何人来取的?”两日前楼江月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命人来取走他的东西。

“这我们怎么知道,只说是江月先生的朋友,说是奉一位汪大人的命令。还能有哪位汪大人?不就是和江月先生一同进宫写贺词的那位么,妈妈做的主,让人收拾江月先生的东西给他,为这个事还得了二十两赏银。”挽花快言快语,没把孟娘的阻止当回事,大不咧咧地说了出来。

孟娘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听说江月先生与琵琶园的一位姑娘好上了,如今先生得了机会到御前献上贺词,是以我猜他出宫后,不会再来。此乃人之常情,大人们还有什么要问?”

“你先出去,孟娘留下。”宋虔之插了个嘴。

叫“挽花”的少女出去之后,陆观双手按在膝上,想了一会方才问:“你可认识琵琶园一位名叫秦明雪的舞姬?”

孟娘刚要摇头,动作霎时停住。

“想到什么了?”陆观问。

宋虔之这时坐起身来,拿了个葡萄吃,闲闲地说:“这位是宫里的大人,你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孟娘为难道:“我有一事想问……”

“今日我们来问的事,是与这位汪大人有关,他在宫里犯了事,与楼江月本不相干,但毕竟二人同时奉旨进宫,有关无关,问了才知。”

孟娘仔细瞧了会宋虔之,想从他带笑的眉眼里看出点什么,偏生是毫无缝隙可钻的笑。

炭火燃尽了,酒也有点凉,勉强可以入喉。

孟娘忽然从一旁桌下取出一个杯子,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猛然抬头饮尽。孟娘的眼光亮得好似攒着一簇火。

“江月先生打进京就住在章静居,他做派豪爽,写词换的银子比起他日常花用,杯水车薪而已。我也不知道他怎么认识的秦明雪,琵琶园是专为宫里特供的歌舞姬,平素不与外人往来。秦明雪似乎是他的妹妹,他在章静居的花用都是使着秦明雪的银子,所以……所以又有人说,秦明雪是江月先生的入幕之宾。皇上御前的歌舞姬自是高人一等,但江月先生不是这样的人,依我看,秦明雪该是江月先生的妹妹才对。做妹妹的资助哥哥一些,也是应当。”孟娘说话时眼睛始终盯着摆放酒菜的小桌。

陆观:“秦明雪是楼江月的妹妹,这事是你猜的,还是他亲口告诉你了?”

“不只我这么猜,不少人都这么猜。”

“具体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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