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送他去医院了吗?”许皞自嘲地笑了笑,“还管我干什么?我自己可以去。”
“我让齐萌带许斯去医院了。”栗一诺左手扶住他的腰,右手抓着他挂在她肩膀上的手掌。
看着他青白的脸色和踉踉跄跄的步子,她忍不住开口道:“不就是打个篮球,干什么把自己逼得这么紧?非赢不可吗?”
许皞没有回答,只是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已经输得彻底。现在的挣扎,说到底不过是自己的心魔而已。
栗一诺放慢了脚步,尽力地去配合他的速度。
她扫视了一下门边的凳子,皱眉问道:“你的外套呢?”
“没有外套。”许皞摇了摇头。
栗一诺自然而然地拿手碰了碰他的额头,“现在外面还是挺冷的。你出了这么多汗,我怕你一会儿感冒。”
她想了想,把他扶到门边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伸手道:“把你的车钥匙给我,我去开过来。”
“叫司机,或者小肖过来就好。”许皞喘了几口气,艰难地说道:“你不是,明天还要工作吗?早点,回去休息。”
说罢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
栗一诺懒得跟他客套,直接从他裤子侧面的口袋里掏出钥匙,然后把自己的风衣披在他身上,“你在这等着别动,我去把车开过来。”
许皞看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先是愣了愣,然后淡淡笑了一下。
他一直以为糯糯是需要保护的小女孩,想要时时刻刻将她放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可是直到今天才后知后觉,其实她早就已经长大了,既能小心隐忍,又能杀伐决断。
就算离开他,她也可以过得很好。
也许,会更好吧。
栗一诺小心地把他扶上车,系好安全带,然后熟门熟路地再导航上输了个地址,“这就是你常去的那家私人医院吧?”
得到肯定答复后,她递了瓶矿泉水给他,“那我们出发了,你如果难受的话马上告诉我。”
“好。”许皞接过水,脸上表情晦暗难辨。
栗一诺悄悄瞥了他一眼。
因为瘦,所以微弱灯光中的侧脸线条更加分明,长长的睫毛略微颤动,格外有种脆弱的美感。
她轻叹了口气,强迫自己转过头。
到了医院一番检查之后,确认只是软组织挫伤,栗一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小心地扶着许皞下楼,“幸好肺和骨头都没有事。不过你还是要注意多休息,这段时间不要拼命工作了,一定要记得吃药和外敷。”
“好。”许皞淡淡地应了一声。
栗一诺直接开车把他送回了家,又把他扶到三楼卧室躺好,细细嘱咐了一些医生吩咐的话。
她瞧着他虚弱的样子,终究心有不忍,把被子轻轻掖了掖,“离婚的事,等你身体好一些再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的,随时打电话给我。”
许皞睁开眼,静静地看着她认真关切的脸庞。
就算他算计她、欺骗她、伤害她,她还是这么善良。就像今天,她本来可以把他丢在那儿不管的,反正倒地的是许斯。
他从没有哪个时候,像现在这样感受到了自己的卑劣和无耻。
忍着胸口的疼痛深深吸了口气,他嘶哑地说道:“我同意离婚。”
听到这句话,栗一诺拎着被子的手顿住了。
他说什么?就这样同意离婚了?就因为她送他去了一趟医院,他就突然回心转意了?
许皞自己抬手,轻轻拉了拉被子,“我同意离婚。”
然后感觉到自己的心渐渐地就空了,好像这世上最大的牵挂,就这么被自己亲手剪断了。
他喘了几口,艰难地又开口道:“糯糯,你有什么要求,都告诉我。我……尽量满足。”
即使在暖黄的灯光下,他的脸色依旧肉眼可见的苍白。
面对着这样的病痛和孱弱,栗一诺觉得自己那些要求说不出口。
她酸涩地摇摇头,轻轻说道:“谢谢你同意。不过我们今天先不说这个,你好好休息。”
许皞伸手,试探性地触了触她的手指,“糯糯,我答应你的所有条件,你在这再陪我一晚上好吗?”
他看了眼她惊愕的表情,惨笑道:“你放心,我现在动一下都会痛,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栗一诺顿时有些尴尬,小脸通红地说道:“我可以在这里陪你一晚上。只是你现在病着,该要休养的,离婚的事情可以之后再说。”
他既然已经退让一步同意了,她也绝不是不念旧情的人。
“你说吧。”许皞微微弯唇,“我现在还睡不着。”
其实她说什么,他都会同意的。只是希望最后一个相处的晚上,她能多对他说点话,哪怕是伤人的话也好。
栗一诺看着他这样子强颜欢笑,眼圈不自觉地红了。
她把床头灯的灯光调到最暗,轻轻说道:“那我说了。如果你困了,要马上告诉我。”
“好。”他顿了顿,又喘息着说道:“糯糯,把录音开了。”
他希望,她以后想起他的时候,至少还能觉得最后这个晚上,他是个坦荡的人。
栗一诺心口猛地一搐,难过地摇摇头说道:“不用了。”
许皞却摇了摇头,拿过她攥在手里的手机,打开录音界面。
他瞧着那跳动的波浪线,一字一句地说道:“本人许皞,同意和栗一诺,咳咳咳,同意和栗一诺离婚。现在我们双方,咳咳,在此共同商量协议相关事宜。”
说罢他把手机递给栗一诺,“糯糯,开始吧。”
栗一诺眼中的湿意遏制不住地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