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林木,吹得一阵婆娑作响,宋霁身上的湿衣裳还没来得及换下,黏答答地贴在身上,被风一吹霎时凉透了。
“队长说了,”蓝二突然道,“主人不在的时候听宋公子差遣,是主人吩咐队长和黑一的。”
说着,蓝二跃上马车熟练地催动了马匹,蓝七挠挠头也跟了上来,剩下黑七黑八互相对视一眼,不远不近地缀在马车后头。
“多谢。”宋霁松了口气,撩_开帘子对前头的蓝二道,“进京的日子快赶不上了,我们先往北上去。”
蓝二点头,“北上走几十里有一座大些的县城,叫六合。”
“好,”宋霁道,“我去那边抓药给既明和蓝一,秦承远和秦承平知道他们下了毒,可能会知道解药的材料,你们有没有会易容的?”
“有,”这回是蓝七应了,“黑七黑八他们很擅长这些,不如宋公子将方子写下来,让他们去抓。”
宋霁想想自个儿也不会功夫,有个万一还跑不远,便同意了,又听蓝七道,“宋公子一身湿衣裳还是快些去里头换了,现下虽是夏天也容易病。”
宋霁这才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脑袋还隐隐作疼起来。
不知是不是宋霁的谨慎起了作用,抓药配解药一切都很顺利,但即使这样他们在六合也不敢耽搁多久,第二日上午到,晚间便出城了。
离开六合的时候,黑七带着解药与他们分别,折身返回扬州。
秦既明睡了整整一天两夜,悠悠转醒的时候才觉得过了不过个把时辰,除了腹中空空地有些夸张,倒也不觉得什么,直到扯开帘子见到初升的朝阳才觉察出了不对味儿来。
宋霁靠着马车的左侧壁,捧了本书似乎是睡着了。
秦既明睡了太久,不太能适应外头的光线,便把帘子拉了回去,靠着缝隙里透露的星星点点的日光往宋霁那头挪过去。
“师父?”他轻轻碰了碰宋霁。
宋霁缓缓睁开眼,声音里都是干涩,“你醒了啊……”
只说了这一句话,宋霁整个身子便仿若一滩烂泥般栽进了秦既明怀中,秦既明当即怔住了,搂着他滚烫的身子,脑袋里嗡得一阵轰鸣。
马车前的帘子掀开了,蓝二顶着那张凶神恶煞的脸柔声说,“宋公子前些日子为了配解药整宿没合眼。”
秦既明张张嘴,“什么时候了?”
“六月十五。”蓝二还想说些什么,被车前十分识趣的蓝七拉了出去。
秦既明哑然看着陷入昏睡的宋霁,轻轻碰了碰他颤动的眼睫。
他央着宋霁跟他回京,一方面是担心他一个人呆在落桥不安全,另一方面也存了些私心,觉得自己能护得了他。可现下呢?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远,宋霁就硬生生累病在他眼皮子底下,而他连自己什么时候中的招都不记得。
秦既明一拳砸在马车的软垫上,尽管软垫抵去了大半声音,却还是发出一声不小的闷响。
宋霁迷迷糊糊地被震醒了,就知道这孩子又不知生哪门子闷气,可脑袋实在昏沉起不了身,便拉过那只紧握的拳放在胸口,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秦既明被他的动作弄得有气也发不出,只得边自责边将人往怀里带得更深。
宋霁身体恢复得慢,烧退下去接连四五日都恹恹的,刚好碰上出了梅雨季的大好日光,热得饭也吃不下几口,清醒的时候还没睡着的时候长,不消十天瘦了整整一圈。
唯一一点好的是,秦既明练武出身,身上冬暖夏凉,宋霁不借他一只胳膊根本睡不着,只是入睡时说好只借一只胳膊,醒来的时候他却整个人都裹了上来,横竖睡得舒服,宋霁也懒得管他了。
快马加鞭行了大半个月,总算是把之前落下的行程赶了回来,众人也都松了口气,正逢上途径一座大城,便停下了休整几日再动身。
宋霁有些担心,“秦承远不会追来?”
“他追来我们就不过日子了吗?”秦既明心很宽。
宋霁仍旧放不下心,提着包袱杵在厢房中半晌,直到秦既明看不下去,将他拉到一旁低声说明,“这淮州知府是兄长的人。”
宋霁这才将包袱搁下,忽的又似乎想到了什么。
“师父。”秦既明无奈,“咱们能不能先吃点饭再想事儿,你都好几天没正经吃饭了。”
“等会儿,”宋霁拉过他,“我先前在想秦承平做这一串连环计是为什么。”
秦既明只得让暗卫准备饭食,自个儿陪着师父分析,又听宋霁说,“我们一开始说,千虫丝是给你准备的,其实不然,是秦承平本就算计在蓝一身上的。”
秦既明听这话皱起了眉,“你的意思是嗜睡药才是为我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