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才人话语间透着亲昵,可落在姜宁灵耳中,只教她面色沉了下去。
唐才人行至姜宁灵面前,略微扬着下巴,带着通身的傲气,似是压根儿没将她这皇后放在眼里。
步态摇曳间,鬓间的猫眼流苏也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那猫眼石柔柔地折了日光,姜宁灵的目光不自觉便落在了其上。
待看清那步摇上的纹样时,姜宁灵立刻便明白唐才人要来做什么。
这是故意来示威呢。
姜宁灵目光在唐才人身上流连一番,心道这唐才人可来得真是巧。
唐才人一身素纱衣,虽颜色朴素,可细细一看,便能瞧见其上精致华美的暗纹,在阳光下微微泛着莹润的光,为唐才人更添几分娴雅。
她那妆面显然也是细细描过的,眼尾处微微勾起,似是画出了一双凤眼,带出几分别样的风情。
至于发间的首饰,更是不用说,单那一支猫眼石流苏步摇,让人一眼瞧去便知不是凡品。
而姜宁灵在见林青黛前,的的确确是在午睡,鬓间的珠翠都卸了不说,此时身上穿的也不过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中衣,只拢了一件雀蓝色长衫在外边儿,怎么瞧都显得有些随意了。
姜宁灵将目光落在那猫眼石步摇上时,唐才人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只见姜宁灵虽不施粉黛,衣衫也穿得随意,却依旧掩不住那一抹华贵明艳。
似是她只要站在那里,旁人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
这一份从骨子里沉淀出的气质,是唐才人在身上堆砌再多珠翠也学不来的。
唐才人暗暗咬了咬牙,明明姜宁灵什么话也未说、什么举动也未做,可她就是觉得自个儿在她面前矮了一截。
唐才人心中漫出几分不快,看向姜宁灵,继续道:“姐姐怎的不说话?”
姜宁灵一时间还真未想好要如何回应她“姐姐妹妹”这等乱七八糟的话来。
穆淮昨儿夜里提了一嘴,说唐才人近日会来挑事儿,她原以为穆淮不过是随口当个趣事说说,却瞧见今日里唐才人当真过了来。
穆淮为何对唐才人的动作预判得这般准?那多半便是,唐才人身边的人已得了穆淮的授意,处处煽风点火。
显然这唐才人也觉得这是个好法子,若姜宁灵仗着皇后的身份压制她,想必她转头就告状告去穆淮那儿,以她眼下在穆淮面前的“受宠”程度,只要她委委屈屈说上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姜宁灵定会被责罚,到头来唐才人便成了最得利的那一个。
姜宁灵捋明白这些,眉眼间不禁浮上浅浅的笑意,又很快隐了下去。
既然穆淮特地同她说过了,那她自当要好好演一出戏才是。
姜宁灵这般想着,便冷了声调,朝唐才人道:“唐才人说笑了,本宫可没有这般大的妹妹。”
言语间似乎觉得同唐才人姐妹相称是一种屈辱。
见姜宁灵一副极其反感这称呼的模样,唐才人心中隐隐生出一股快意来。
即便从前再高高在上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得看着她的脸色不敢随意发作?
唐才人有心想再激一激姜宁灵,便做个没听见的,不仅并未收敛,反倒更上前一步,作势要去挽姜宁灵的胳膊,语气十分亲昵:“也是,听闻姐姐在家中是独女,只有兄弟却无姐妹,想必小时候没个玩伴,很是孤单吧?刚巧妹妹在府中是年纪最大的女儿,一直疼宠着小妹,自个儿却扛下了许多,所以一直想要一个温婉善良的姐姐一道分享喜乐忧愁,如今入了宫,见了姜姐姐,倒觉得姜姐姐同我梦中的姐姐一模一样呢!”
唐才人弯弯绕绕地说了这么大一通,自个儿都有些绕晕了,顿了一顿,面上笑容扩大几分,眼看着手就要落在姜宁灵胳膊上:“如若姜姐姐不嫌弃,从今以后,你我二人便以姐妹相称了?”
姜宁灵知晓唐才人是故意说了这些话来恶心人,见她一副说了太多“姐姐妹妹”,最后自个儿都要捋不清了的模样,只觉有些好笑,却又不得不崩着面容,省得自个儿笑声出来。
不过见唐才人当真要将手贴上来,姜宁灵仍是觉得有些不喜,往一旁避了一避,口中生硬道:“这样好的妹妹,本宫可无福消受。”
唐才人面上笑容未减分毫,见姜宁灵往一旁避让,她便跟着往一旁贴过去:“姐姐可真是说笑了。”
见唐才人铁了心一般要粘上来,姜宁灵便停下了躲避的动作,待唐才人将手搭在她小臂上后,便往外一甩。
不出意外,唐才人等的便是她这个动作。
果然,姜宁灵不过轻轻挥了挥手,唐才人便好似被极重地推了一把,步态踉跄地往后退去,一直退到廊前的石阶上,而后晃了两晃,最终稳不住身子般地向下倒落了去。
姜宁灵皱着眉,见唐才人结结实实地摔在了石阶下,那上好的素纱衣也被擦破了一个口子,而唐才人撑着地的那只手,似是透出了星星点点的红来。
姜宁灵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唐才人,对自个儿也太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