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灵将碗放在桌案上,磕出不轻不重的一声,顿了顿才道:“我且等到亥时,若是陛下未过来,便不等了。”
穆淮今早上离开时特地留了话,那她无论如何都得依着他的话等上一等才行。
但若是穆淮不来,她也没有苦等一夜的道理。
她虽心悦穆淮,却也舍不得自己。
姜宁灵听过太多红颜为君衰的故事,她也曾为故事中只盼着君王垂怜的宫妃而惋惜。为了情也好,为了利也罢,她们终究是把自己全搭了进去。
她不愿自己变成这样。
她是姜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她可以为了穆淮而退让,却不能为了穆淮而失去自己。
姜宁灵唤若竹将碗碟都收了下去,自个儿继续倚在美人榻上看话本。
可一页书看了许久,竟是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姜宁灵在心里叹了口气,不得不承认唐才人方才那点试探性的挑衅得逞了。
手指在书页上点了两下,姜宁灵又觉事情似乎有哪里说不大通。
穆淮昨日遇了唐才人,而后便大把的赏赐往她宫里送,一副十分上心的模样,可半夜里却随意寻了由头搪塞了唐才人,来了她的永安宫里。
今日也是,她与唐才人一同去了勤政殿,穆淮却特地只留了唐才人的食盒,可姜宁灵自认并未让穆淮厌弃,穆淮不至于这般拂她脸面。
现下想来,倒像是刻意的。
而于唐才人而言,她费了心思往穆淮面前凑,也“顺理成章”地得了他青眼,偏爱来得太多太快,只顾着欢喜,便不会过多留意这些细节了。
更何况穆淮在明面儿上,的的确确下足了功夫,任谁看都是唐才人风头无两。
姜宁灵心里装着事儿,便觉时间也变得格外慢了起来。
她下午用了汤,晚上便没什么胃口,用膳时随意用了两口便让人撤了吃食。
若竹知晓她没什么胃口,去还是劝着她多吃了些,最后搬出了林青黛开的那副安神药来,说什么“喝药前总得垫垫肚子”,姜宁灵这才勉为其难的咽了两个虾饺。
若竹见她吃得这般少,担忧地说她不过入宫几日便身形消瘦了,姜宁灵听着有些好笑,同若竹“理论”了几句,两人说说笑笑,房中气氛顿时轻快起来。
待闹了一阵,姜宁灵觉得有些乏了,便继续倚在美人榻上,随意抽了一本书出来翻看。
她下午时看的是才子佳人的话本,这会儿随手一抽,抽出本史册来。
编纂这册书的史官格外严谨,那些模棱两可的事迹一概不收录,于是许多描述便只剩下了时辰与地点,看着十分枯燥。
姜宁灵不过翻看几页,眼皮就开始打架了,最后不知不觉间阖眼睡了过去。
房中安静下来。
不知睡了多久,姜宁灵半梦半醒间只觉有人在扰她清眠,拥着她,叫她喘不过气来,却又温暖缠.绵至极,让她无法思考许多。
姜宁灵朦朦胧胧睁开了眼,眸中一片水光,凝神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面前之人。
穆淮漆黑的眸子近在咫尺,见她醒来,复又低头在她眼角落下一吻,声音低沉:“醒了?”
姜宁灵气息有些不匀,微张着口轻轻喘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正要开口说话,却见穆淮眸色渐渐沉了下来,在她开口之时俯下身去,将那些话语尽数吞入腹中。
方才那股喘不上气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姜宁灵恍惚间似乎明白了自己究竟是怎样被吵醒的了。
美人榻到底有些小,穆淮身影高大,自是伸展不开,便索性展臂将姜宁灵抱了起来,大步往榻上走去。
姜宁灵晕晕乎乎一头撞上她胸膛,正要抬手环住他脖颈,鼻间却漫上了一股不知名的香来。
有些像檀香,却又要稍甜几分,丝丝缕缕的清苦之味与几分甜腻交织在一起,没由来地有些违和。
姜宁灵不用猜都知晓这味道是从哪里沾染上的,心下顿时有些莫名滋味,原本要环住穆淮脖颈的手也换了方向,不自觉推在了他胸膛之上。
穆淮却全然不在意,眼见着就要将她放在床榻之上,姜宁灵心中一跳,冒出些不情愿来,揪住他衣襟寻借口道:“陛下,臣妾还未曾沐浴。”
穆淮脚步一顿,垂眸看了她一眼。
正在姜宁灵以为他要略过她这句话时,就听得穆淮扬声吩咐人备水。
姜宁灵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身子一动,下意识地离穆淮远了些。
却在下一瞬又被穆淮抱紧了几分。
姜宁灵挣了挣,想下地来,穆淮却未有松手的意思,径直抱着她进了后殿的汤池里。
方才没注意到这香味还好,眼下注意到了,便似乎在鼻间被放大千百倍,叫姜宁灵不自觉皱了眉。
“怎的了?”
听得穆淮声音,姜宁灵揪着他衣襟的手紧了紧,原想应一句“无事”,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陛下身上,有一股檀香味,想来是在毓秀宫染上的。”
穆淮轻轻一笑,垂眸看着她:“醋着了?”
姜宁灵本不想说得这般直白,可她的确又十分在意这事儿,见穆淮反问她,便只得点了点头。
醋不醋另说,主要是这味道,着实让她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