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衍接过缰绳,纵身上了马,带着人向南行进了一条街,然后转向了城西。
这位仆役住在城西,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几代都是清白人家,才能得选这个在北朝房执役的位置。
卫衍等人一路疾行,穿街走巷,很快就来到了他家。
他家在一条窄街的深处,全家六口人,住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京城居,大不易,他家能独住这么一个小小的院落,已经算是条件挺不错的人家了,显然他在北朝房执役,对于家用不无小补。
毕竟除了月俸,这些仆役伺候的都是朝臣,伺候得好了,赏钱肯定也不会少。
这家人,本来父母儿女齐全,妻子又勤快,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但是现在这个小院子里,因为先后被两帮官差上门光顾,已经陷入了恐慌。
“大郎今日四更天就出门了,他说今日是最后一天,明日就可以休息了啊。”须发花白的老人,喃喃念叨着,显然不明白儿子明明如平常一般出去做活了,为什么一帮官差要来找他。
“侯爷,已经命他们散开去寻找了。”赵石不知道这边竟然是这种情况,先头一批人,没拿到人,散到附近去寻找了。
他们这回带的这些人,也加入了寻找的行列。
“老人家,不要着急,只要找到了人,就没事了。”卫衍见院中的妇孺老弱仓皇成这样,心中有些不忍,安慰道。
他身着大氅,这大氅是皇帝所赐,行动间隐隐可见金线隐在其中,颈中的黑色围脖,无一根杂色,端得是一派富贵堂皇景象,一看就是一位身份很高的大人。
而且他表情严肃的时候,挺能镇得住场面的。
院中的几人,在他的安抚下,终于镇定了下来,老人家请他入了屋,让儿媳上了茶。
“大人,您放心,这茶盏是新买的,还不曾用过。”老人家怕他会嫌弃不干净,解释道。
“多谢老人家,不妨事。”卫衍掀开茶盏,喝了一口,将茶盏拿在手里暖手。
他在屋内坐了二刻钟左右,在外忙活的赵石,又进来了。
“侯爷!”
他刚开口,一屋子的人全都盯着他看了。六个人,十二双眼睛,都充满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带来了好消息,连永宁侯都不例外。
饶是赵石也是见惯了风浪的,面对眼前这个景象,也很有压力。
他整了整神色,继续说道:“侯爷,外面有人找您,请您出来一下。”
他话音刚落,屋里人的失望都溢于言表了。
“老人家,我先出去一趟,有消息我会让人来报的。”卫衍安抚似的笑了笑。
“大人,您慢走。”这家人把卫衍他们送到了门口,还一直站在院门口张望着。
“请回吧,不要再送了。”卫衍对他们笑着摆了摆手,不过他转过身,笑容就凝固了。
赵石一言不发地在前头带路,两人穿过了小街,来到了大街,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来到了一座桥头。
桥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近卫营的近卫,也有京都府衙的衙役,还有许多看热闹的闲人。
河边,有一粗壮的大汉,上下左右动了动手脚,喊着酒来,就有衙役给他送上了一坛酒。
他拍开封口,一口气喝了一大半,往衙役手上一砸,麻利地脱掉了身上的衣物,就剩下了一条短裤衩,扑通一声跳下了河,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
“侯爷,一路交叉排查,这里最有可能,而且有人说凌晨仿佛听到了声响,所以我让人去知会了周府尹,他派了这些人来襄助。”赵石说道。
周府尹既然表达了善意,赵石用起他来,一点都不会手软。
那位壮汉,也是府衙的衙役,让近卫营的这些身娇肉贵的公子哥儿这个天时下水,这种事想都不要想。
壮汉在河里,来来回回查了一遍,又上来喝了一次酒,让人取了根粗绳子过来。
这次他扎下去以后,过了一会儿,就浮了上来,示意岸边的人往上拉绳子。
几个衙役吭哧吭哧努力了半天,一个身上绑着石头的人出水了。
围观的闲人,看到这个景象,都惊叫了起来,叫完了,他们随即议论纷纷起来。
这些人,都是附近的住户,谁家的事个个都清楚,谁家的人,也都认识。
“这不是小窄街里边的大郎吗?”有人道出了那人的身份。
“侯爷,让谁来认尸?”赵石想到那一家子妇孺老弱,眉头一下子皱紧了。
“让大郎的妻子来认吧。”卫衍沉声说道。
在看到赵石的时候,他的心中对这个结果已经有了预感,但是真的看到了这个情形,还是有些不忍。
想到一个本来安宁幸福的普通人家,就因为这些破事,直接就要戚风惨雨,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他的心中就升腾起了怒意。
这些事,不管是谁在背后指使,有一个算一个,他都不会放过。
有些事,他本来还觉得没什么,近卫营大统领这个位置,位高权重,有人想争也是理所当然,但是这些人的争法,已经超过他能容忍的限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