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怕药效会被冲淡,就不要让人煮酸梅汤啊,煮了又不让他喝,肯定是在报复他前段时间没有节制地吃梅子的事。
皇帝非常幼稚,非常小气,斤斤计较,睚眦必报。
这是卫衍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皇帝喝酸梅汤的时候,得出的结论。
这个结论基本上非常接近于事实。景骊并不是特别偏好酸梅汤,但是卫衍那可怜巴巴的神情,会让这酸梅汤变得非常美味,而且喝完酸梅汤后,还有更美味的东西等待着他去品尝。
这种时候,卫衍非但不会抗拒他的亲吻,还会拥着他一亲再亲,还常常意犹未尽。这么美味的酸梅汤,当然值得他一再品尝了。
当下景骊喝了酸梅汤,两个人又拥着胡闹了一阵,才算心满意足,然后他和卫衍并排躺在榻上,开始歇午觉。
入夏的时间还不长,外面天气热了起来,殿内还是很凉爽。
卫衍不怕热,身上穿得整整齐齐的,薄被还盖得严严实实的。景骊怕热,只在肚子上面盖了条薄毯,两个人破天荒的没有抱在一起,而是各睡各的觉。
景骊的作息一向很有规律,午觉半个多时辰就醒了。醒了后,他见卫衍还睡着,也不去折腾他,自己先起来了。
起来后,他在外殿兜了一圈,翻了翻书案上的书,没找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看了一会儿折子,又不想看了,突然想到要去后宫探望一下刘婕妤。
刘婕妤住在永和宫,已怀有身孕八个月,母凭子贵,现在是真正的圣眷颇隆。
景骊现在去后宫的次数不算多,一个月会去上七八日的样子,从不留宿,仅仅是去履行职责。只是这每月的七八日,倒有四五日是去的刘婕妤的永和宫。
在这一点上,刘婕妤很得后宫诟病和嫉恨。
皇帝来后宫的日子本来就少,皇后雷打不动地占去两日,刘婕妤又占了四五日,那其他人还有什么盼头?况且刘婕妤要是能承恩也就罢了,她现在的身体明明就是不能承恩,凭什么要占着这大头不放手。
对于这件事,刘婕妤也是有苦说不出。本来皇帝白天经常入内来探视她,就已经很遭人嫉恨,但是白天皇帝只是来探视她肚中的龙种,纵使有人有怨言,也不敢多说什么。
至于皇帝夜晚驾临后宫的意义,则完全不同,那是与后宫每个女子的切身利益相关,皇帝却要在她这里,与白天一般,仅仅是说说话谈笑一阵,就转身离去了,怪不得后宫中的其他女子要不平衡。
只是皇帝要来,她也不能把人往外赶。她现在在后宫能有这般圣眷,凭得就是这肚中的龙种,皇帝才会宠着她,太后才会顾着她,皇后也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不敢为难。
现在她肚中的孩子已经有了八个月的时间,马上就要出生了,她却越来越不安。
人人都知道皇帝期待着皇长子的降生,如果她生下一位公主,皇帝的失望是毋庸置疑的,真到了那时候,她因此而失宠,也是极有可能的。现在后宫中的女子,个个都等着到时候看她笑话呢。
“陛下,如果是位公主怎么办?”
见皇帝正表情柔和地摸着她的肚子,显然此时心情很不错,刘婕妤还是将心中的不安问了出来。
如果是位公主,也许会让她在后宫中得到的嫉恨少一点,但是在皇帝满怀希望的时候,让皇帝这般失望,她以后大概不会再有成为皇子生母的机会。
“爱妃胡思乱想些什么,放心吧,朕敢确定会是一位皇子。”景骊虽然不明白刘婕妤在担心些什么,还是很有耐心地安慰她。
“臣妾是说万一是位公主呢,陛下会不会很失望?”
“怎么会?就算是公主,也是朕的长女,朕必定会喜欢的。况且爱妃和朕年纪都轻着呢,想要皇子以后再生就是了。”
有了皇帝这句话做保证,刘婕妤终于放下了心。她肚中的孩子若是皇子的话,固然皆大欢喜,若是公主的话,她相信自己日后还是有其他机会的。
刘婕妤在忧心肚中的孩子是皇子还是公主的时候,后宫中的其他女人,也在忧心这个问题,比如说其他有机会承恩的女子,比如说后宫中最高贵的女子之一——皇后谢氏。
本来,皇帝雨露均衡的时候,皇后的心中,并没有这么多不甘心,但是等到有人独得皇帝圣宠的时候,她心中的那些不甘心,就怎么都压不住了。偏偏此事事关皇室颜面,她连怨言都不能有一句,只能默默忍受。而在刘婕妤确诊有喜后,她的目光就转移到了那个未出生的孩子身上。
如果是位公主的话,就皆大欢喜,如果是位皇子的话,则意味着太多的问题。
在皇家,长子非嫡子,而这长子又深受宠爱,向来就是纷争的源头,很多帝王会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但是在有些时候,长子非嫡子,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比如说无嫡子的时候,还有一种方法则更加干净利落,比如说直接将长子变为嫡子。
皇后不知道在皇帝的心中,哪一种情况更符合他的打算,不过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她与皇帝大婚一年多,皇帝不曾冷落过她,该来她宫里的时候,绝对不会找借口不来,该行房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推三阻四,但是她却始终没有怀孕。
她以前是怪自己肚子不争气,找了很多秘方来还是没什么用,后来这种事情知道的多了,她终于开始怀疑,是不是皇帝根本不希望她有子嗣。
若无子嗣,她谢家再根基深厚又如何,皇帝就凭无所出这一条,就能轻易废了她,皇帝将从不赐给后妃的梅子赐给刘婕妤,似乎就有了那么一丝不可言说的意思在里面。
而且就算皇帝看在谢家的份上,不会把她怎么样,他日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新帝登基时,她这太后恐怕也不过是摆设。
所以,这个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是一位皇子,否则的话,她不敢想象她日后的下场,她谢家日后的颓势。
景骊刚出了永和宫,福吉就附了过来,俯身行礼后,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严重吗?”景骊听到了这个消息,皱起了眉头问道。
“奴婢打探过,只是有些受凉,不碍事的。”福吉是高庸教导出来的大徒弟,听了皇帝的问话,马上低声回道。
“回宫去。”景骊顿时没了其他心思,开始苦恼放还是不放卫衍这个问题,就这么直接放了卫衍回去,意味着他在这事上全线溃败,输得一败涂地,他当然不甘心,若是继续硬着心肠,就当不知道这回事,日后恐怕也会有些麻烦。
景骊在左右为难中回到了寝宫,入了内殿,他还不曾开口,卫衍就直直朝他跪了下来。
“陛下,求求您放臣回家。”话音刚落,卫衍就对着他重重磕了个响头。
“没这么便宜的事。”景骊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知为何突然恼怒起来,边伸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边恨恨地说道,“朕早就说过了,不答应朕的条件,朕不会放你出这宫门的。”
卫衍不敢置信地望着皇帝,他不敢相信到了此时,皇帝还能硬下心肠,这么对待他。
皇帝的表情中似乎有些恼怒,他不知道皇帝到底在恼怒些什么,但是皇帝与他对视的眼中,没有一丝软化的痕迹,平时在榻上,只要他稍微软声哀求一下,就会答应他的人,此时却显得格外冷酷。
皇帝有耐心和他继续耗下去,他却没有了这个心思,沉默了片刻,最后,他终是绝望地低头。
“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