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手指一勾,滑落在她足踝处的锦衾便将她盖了个严实。他自个儿将被她扔下的外袍捡起来,往身上随意一披,迈步间便从梧桐神木上走到前殿中。
微风拂过?,他低头咳了两声,举步间还是给自己多?加了件衣袍。
动用本源神力,本就不像他表现出的这样轻松。
动用本源之时,不单要?比寻常时候弱许多?,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是将本源共享,几乎是将半条命送到了对方手中。是以凤凰神族在选择伴侣时,通常都谨慎得很。
他们在阴都的动静不小,天宫这时候怎么也该知道了。谢衍抬手拟了一道神令,送到天宫中——他也没指望着天宫那儿能有什么了不得的作为,只是提前告诉天宫一声,叫他们做好该做的防范。
怨气一事,他即便是插手,也不会?做到昔年神族的那份儿上。三界如何,还是看造化罢。
不过?思及璀错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块玉玦……谢衍看了一眼梧桐神木的方向,想了想,以璀错的语气同司命传了一道信灵。
乱七八糟的事儿处理完后,他重回到璀错身边,轻手轻脚地过去,却还是没忍住伸手捏了她一把,在她不耐地抿了抿嘴要发作前,非常识眼力地自己收了手。
他的本源之力偏霸道了些,即便是在睡梦中,璀错要?完全吸收到自己的神魂里,也还是要吃点苦头。
过?了一日光景,璀错与体内这道本源的周旋才步入正题。
如果璀错现在还有神智,除了后悔,她心里一定还剩下后悔——他们保持着单纯的神魂关系不好么,她到底为何非要?戳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
谢衍的本源炽热灼烈,烧得她五脏六腑都要熔成一起再重塑成型一般。
饶是她这样不怕死也不惧疼的,都有些熬不过?来。
上界什么抽仙骨的酷刑,与之比起来,怕是都逊色得多?。
这几日谢衍一直守着她,时不时替她输两道神力进?去。在她偶或清醒的间隙,她睁开眼看着面前那张笑吟吟的脸,只想开口骂他——却还不等第一个字出口,便又被体内那道本源拉扯回去。
第二回她醒过?来时,谢衍颇无辜地看着她,在她忿忿的目光下,紧紧握住了她手,那双桃花眸单是凝视着她的时候,便能让人瞧出几分不必宣之于口的深情来。
他缓缓开口道:“你好惨。”
如此几回,再有短暂清醒的时候,璀错连眼都不带睁一下的——眼不见?心为净。
不知过去了几日,璀错终于步入了尾声,神色完全舒缓下来,呼吸声均匀又绵长,不再浑身绷紧着,倒像是真睡熟了般。
她吸收本源神力的过?程,与凤凰涅槃的过?程有些相似,只不过?比之涅槃要?轻松许多?。一朝功成,便是半步踏入神境。
自此以后,三界之中,能伤到她的,寥寥无几。
其实共享本源神力本该是他们大婚流程的一环。此事非同小可,又险象环生,不到大婚这一步,也鲜有敢将自个儿本源共享出去的。
共享了本源,也就意味着两人从此以后共享了生命的一切欢悲,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皆同出一源。这样象征着将?两人漫长到以千年计数的生命牢牢绑到一起的环节,比什么姻缘红线要?管用得多?。
但谢衍自把璀错从下界带回来的那一刻,便存了提前与她共享本源的心思——不过?是歪打?正着被璀错主动了一回。
原因无他,璀错如今的实力,只能说是在与她同等境界里面数一数二,一旦落到境界比她高一层的人手中,便是自保都难以做到。
经了这一回,谢衍也意识到,自己不能时时刻刻护在她身边,她须得有能护住自己的能力。
正值多事之秋,等着她自个儿一点一点修炼上来,委实有些漫长了。
这法子虽简单粗暴了些,跳过了许多礼节,但好歹效果显著。她如今半步踏入神境,即便与真正的神族之间仍隔着天堑,但也不再是什么东西都能欺到她头上的了。
梧桐神木上空忽然现出凤凰虚影,那只凤凰明艳不可直视,周身缠绕着不灭的火光。它引颈向天长鸣一声,须臾间便化作点点光晕,流星般飒沓坠下,落入璀错体内,如百川归海。
几乎同一时刻,璀错手边那块前尘镜的碎片像感应到了什么一般,频繁闪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