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误信谗言的侯府夫人,贤淑慈和的名声依旧,说不得,还能获得外人的几分同情。
王嬷嬷看得明白,也清楚这里面的风险,可为了坐稳侯夫人第一心腹的位置,她不得不顺着主子的打算,日复一日地陪演这种戏码。
“要奴婢说,眼前儿就有一个绝好的贵婿人选,和咱们府上的大姑娘,嘿,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冯氏撩起眼帘,温温和和地看了身边的心腹一眼,这眼神儿里的鼓励意味,让王嬷嬷心里有了数,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真挚讨巧。
“夫人,您觉得澜之少爷怎么样?”
“澜之?”
冯氏挑眉,面容松缓了几分,看向王嬷嬷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满意之色。
王嬷嬷嘴里的少爷澜之,是冯氏娘家哥哥的嫡次子,年龄上,确实和嘉平侯的嫡长女苏语嫣相当。
最重要的是,侄子冯澜之,确实是冯氏之前暗地里看好的最佳人选。
“澜之确实还没有婚约,只是,我那个嫂子一向宠溺澜之,一直想找个最贤良温顺的姑娘照顾他。
咱们府上的这位大姑娘,性子,嗯,略微张扬骄傲了一些,大概不符合嫂嫂相看儿媳的标准。”
“夫人,大姑娘的才华容貌那是没得挑,绝对是咱们皇都洛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伶俐人儿,至于其他的……想来大姑娘年纪渐长,以后再定了亲,肯定会收敛脾气的。”
提起那位侯府嫡长女的娇蛮脾气,饶是冯氏再善于隐藏真实情绪,也忍不住嘴角下拉。
若不是大姑娘苏语嫣的嫁妆实在丰厚,身后又有武威伯遗留在军中的香火情分和重要人脉,她还真不愿意让娘家侄子娶那么一个张扬强势没教养的姑娘。
“澜之虽然出身书香世家,可是在念书上实在没有什么灵气,他想走武将军功的路子,我这个做姑姑的,自然要帮帮他。只是,苏语嫣被武威伯教坏了……”
王嬷嬷不愧是冯氏的心腹,她抬眼悄悄打量了一下冯氏的表情,就大概估摸出这位侯夫人的不满之处了。
想到那位冯少爷偷偷塞给自己的银两,王嬷嬷笑眯眯地接着说好话:
“夫人,要我说,小姑娘家家的,在闺阁里厉害一点,都是闹着玩儿的,将来嫁了人,到了婆家,多倔强的脾气都能捋顺了。
咱们女人一辈子,难道还能真的要强到男人的头顶上,作威作福的?难道还能公然顶撞公婆?还能不孝顺长辈?”
说到这里,王嬷嬷压低了声音:“夫人,这婚后能闹腾的,都是有娘家撑腰的,大姑娘若是嫁进冯府,这娘家婆家就是一家人,闹腾不起来的。”
这话让侯夫人深以为然,她心口蓦然一松,觉得自己之前是想左了。
大概是因为,曾经的武威伯给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所以,如今每次一提起继女苏语嫣的婚事,她就下意识地联想到武威伯的各种威胁,以及他身后的那群兵痞子。
自然而然地就觉得,男人做了苏语嫣的未来夫婿,肯定要被管得严严实实的,进而夫纲不振了。
现在经过王嬷嬷的劝说分析,冯氏豁然开朗,时移世易,强悍粗鄙的武威伯早就归西,他再也不能跳出来给外孙女撑腰了。
“你说得对,王嬷嬷。澜之那样的品格容貌,确实是大姑娘的良配,你的这个提议非常好,哎,你不说,我都忽略了自家亲戚了。”
王嬷嬷勉强一笑:“夫人是爱女心切,总想给大姑娘寻个十全十美的郎君,就灯下黑了。我们这些外人反倒看得更清明一些,当不得夫人夸赞。”
冯氏从矮榻上坐起身,理了理鬓角的散乱头发,语带感叹:
“这姑娘嫁了人,一身荣辱都系在夫君子嗣上,结亲时,确实应该找我娘家这样知根知底的人家。
况且,我那侄子澜之模样俊俏,秉性温柔,最会讨女孩儿欢心,大姑娘她……终归是女儿家。”
“夫人放心,大姑娘肯定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冯氏和王嬷嬷两人接着谈论了几句大姑娘的婚事。
晌午已至,守在西暖阁外面的大丫鬟梅香得了小厨房那边的传话,隔着如意祥云纹的锦缎门帘向屋内脆声禀告,说是午膳已经备好,请夫人移步偏厅用餐。
侯夫人冯氏的明禧院开始用午膳了,嘉平侯府中的另一个精致院落里,同样飘满了珍馐佳肴的香气。
十五岁的侯府千金苏语嫣同样忙碌了一上午,此时胃口颇好,她先喝了一口咸鲜香浓的银笋金菇火腿汤,然后才开始慢条斯理地用餐。
她长得明艳妩媚,一举一动都优雅得体,自带一股风流韵味,一个人坐在黄花梨木的圆桌前,顾盼间动静皆宜,好似一幅明艳生动的仕女图,令人望之惊艳。
只是,这幅美女进餐图美则美矣,就是持续的时间有点儿过长。
苏语嫣先是吃了一大碗碧粳米饭,然后捡了三个肉馅儿的翡翠烧麦和两个松软白胖的豆沙包,就着荤素搭配的菜肴,一点不剩地吃进肚子里。
待到她把筷子第五次伸向不远处的鸭肉春卷儿的时候,立在不远处的大丫鬟溪月终于忍不住咳嗽出声。
素白的纤纤玉手捉着黑色镶银纹的筷子,因为这声咳嗽迟疑了一瞬,不着痕迹地拐了个弯儿,夹起了一块小巧的枣泥蜂蜜糕。
“主子,您一餐吃的量,比府里二姑娘一天吃的都多。”
苏语嫣沉默不语,只是加快了咀嚼的速度,长久以来的斗争经验告诉她,这种时候,与其和这丫头辩驳斗嘴,还不如趁机多吃两口。
果然,不等苏语嫣咽下最后一口银耳甜汤,院子里就响起了乳娘白姑姑大惊小怪的声音。
“哎呀呀,我的大小姐,白姑我就出去了这一会儿功夫,你就吃了整整一桌子的东西,你这是打算在出嫁前,把老伯爷留给你的家底和嫁妆都吃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