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妖塔位于妖界雨停谷,四壁连山,一座高塔拔地而起。
塔壁之上,系有九九八十一条锁链,自古以来,尚无一人可破塔。
叶暄妍到时,正是万古深渊中第一波妖风霎起之时,尽管由法力护着,风还是缭乱了她的衣角。
塔尖之上,一人闭目养神而立,叶暄妍定睛望去,正是白翼。
曾有人言,锁妖塔顶尖,妖气最重,但亦是天地精华聚集处之一。
妖界众人,若有能力抵御妖风者,锁妖塔将必为其提升修为之所用。
白翼他,不出所料,应是有此能力。
他应是早已知晓叶暄妍的到来,嘴角微微上扬,心情似是愉悦。
叶暄妍不打扰他,便这样静静地,等到他睁眼。
“暄妍,你来了?”
白翼抬手,在二人之间划出一道血色长桥,他抬步,向叶暄妍所在的山尖走去。
每行一步,身后便断裂一寸,骸骨之声,清脆残忍。
直到白翼行至她的面前,叶暄妍才知,他脚下的其实是一条长龙,一条被他抽去精元的长龙。
妖界有此人,六界有此人,终将迎来灭顶之灾。
“暄妍,你在想什么?”
叶暄妍抬头看他,神色平静无波,“你杀了一条龙?”
白翼看看脚下,笑道:“是呀,只不过是一条刚刚被释放的龙罢了,是我在锁妖塔中结识的一位朋友。”
朋友?怕是六界之中很难有第二人能将这二字说的这般云淡风轻了。
叶暄妍讽刺道:“你的朋友还真是惨!”
“对呀,所以幸好你在我心中并不是朋友,你是我的爱人。”
白翼笑着,仿若淬了毒一般的笑声,使得叶暄妍寒意从脊背而生。
“你还有多少事情要做?”
白翼转身,望了一眼身后的锁妖塔,“多少?其实我有打算,将整个锁妖塔的精元都吸收完,就像这条长龙一般,连骸骨都为我所用。”
为他所用,做一道走完即裂的长桥。
他又道:“以及,断送神尊归位之路。”
叶暄妍心下彻底凉透,看来她今日前来之意,白翼果然已尽数知晓,又或是说,他本就是等着她来的,一切毫无波澜。
她尽量放平了心态,“你在他体内,究竟下了什么咒术?”
白翼摇头,云淡风轻道:“只是一道情咒罢了,他每亲近你一分,体内的气元便会减少一分,暄妍,我在这边可是收到了不少桓璟的气数呢!”
叶暄妍:……
怒意早已无法生起,她听不到自己心跳之声,她看向白翼时,是真正看向死神的目光。
这道已被黑暗吞噬的死神在她耳边开口,“所以你离开他,便是对他最好的救赎!”
叶暄妍听得自己的声音,“所以你真的以为,这六界之中,真的再无能与你敌对之人吗?”
白翼道:“你可以让他们试试,又或是,你亲自试试,暄妍,我想念你拿剑的模样。”
杀意骤起,叶暄妍瞬时退后数十步,眸中红光聚成一朵彼岸花的模样。
她的手中,至纯的仙元聚拢,白光一片,转眼,已是一把仙体之剑。
白衣飘飘,眉间隐现一道朱砂。
白翼眸中闪过一抹惊艳之色,他轻声道:“其实我一直想知晓,当年你剑指血海时,心中想杀的影子究竟是谁,是我吗?”
叶暄妍心中只有杀念,她自然而然不曾听到白翼所说为何。
剑体通明,如一道长虹,向白翼刺来,而白翼却依旧如那日应对敖霜一般,用指将其捏住。
他冷笑一声,“暄妍,你的力度还是不够。”
叶暄妍唇角亦勾起一抹弧度,她握紧了剑,手腕轻转,便将其转了一个弧度,白翼的手心瞬时见血。
他似怔然一瞬,继而那剑再次出击,此生第二次,送至他的喉间。
白翼笑了笑,他终是大意了。
叶暄妍对他道:“你又输了!”
“是,我又输了。”
叶暄妍眸中眉间的红光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去。
白翼看着她,似是明白了什么。
“暄妍,丢失记忆的滋味,可还好受?”
叶暄妍被他问住,正是疑惑之时。
白翼抬手向叶暄妍的额间触去,想要探入她的灵识一看,却被一道极其醇厚的灵力挡开。
“你父亲可真是为了神尊归位付出了不少,我起初还以为,他是为了保护你不受当年的记忆所困,而为你设下了这道封印,如今却又觉着,他只是提前为你和桓璟的缘做了铺垫。”
眸色暗了暗,他狠声道:“不论怎样,你都和他生了两世的缘分,我做出再多也是无用,然而,毁一毁叶垣的期许,是否也很刺激呢?”
叶暄妍想要动弹,却被一道极其强硬的灵力所牵制住,以至于她不得已十分难耐地听完了白翼的这一番话。
白翼轻抚她的侧颊,叶暄妍忍住不由自主的恶心,只听白翼道:“你问我想做什么?现如今,我只想让你知晓过去的一切。”
周身妖风四起,是二人皆撤去了用以护体的屏障。
叶暄妍是迫不得已,而白翼,确是甘之如饴。
他在她右颊轻吻,“暄妍,就让我为你织就一场再真实不过的过往之梦吧,同时也让我看看,你和他是如何生出这段命数之外的情的。”
……
*
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之中,叶暄妍睁开了眼。
还原当年梦境,是极费精力之事,纵使白翼法力再怎样强大,他能创就的,也不过是一场只有三个人的梦,白茫茫的世界之中,他们在上演着过去的一切。
神尊临沅因万余年前的一次大战,受了重伤,多年未愈,故而用法术创就了一个极适合养伤的桃花幻境,百年一入,得以修养精元。
可正是有一日,不知为何,桃花幻境之中会掉入一个懵懂的少女,她的眼神澄澈,那一瞬,临沅手中的笔微颤,落下一点墨,于是他有生以来第一个错字,一个“缘”字,便多了一笔。
那少女跌落在一处泥泞中,染脏了衣裙,低头看去,眼神迷离。
她再抬头时,眼前已多了一个玄衣男子,他的指修长,想要拉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