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一直以为他不怕见血了,他打过那么多次架,无数次把啤酒瓶砸在别人的脑袋上,他以为他早就见够血了,但是在刚刚,他又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不是因为血,是因为王先生那毫不犹豫的、同归于尽的架势,那种独属于亡命之徒的杀气,一瞬间将他拉回到了十年前,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嘿,谢予,十年了,你还是这个怂样。
谢予走的更快了些,他听见了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脏声,甚至他察觉到自己手心都在发凉,耳朵里似乎都冒出了轰鸣声,与此同时,他的身后爆出了一阵脚步声,有人在怒吼着他的名字:“谢予!”
谢予回头。
他看见了那三个混混中的一个人,他的手臂受了伤,有鲜血从他的羽绒服里冒出来,他一边跑,一边冲谢予喊:“你出卖了我们,你他妈是不是兄弟!”
谢予的脑袋嗡嗡的响,他的胸口喘不上气,他站在原地里,心里冒出来一句:老子是你妈的兄弟,喝过两杯酒就是兄弟了吗?如果我能回到那天晚上,我一定先拿板砖爆了你的狗头。
对,他的板砖呢?
谢予紧了紧手指,发现板砖还在他自己手里,刚才太过紧张,他都把砖头忘了,就这么提了一路。
那人冲谢予扑过来,谢予抡起了板砖,“砰”的一声,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人的脑袋是最坚硬的地方,谢予砸下去,看着那人倒下去,他的手也跟着发抖,砖块掉在了地上,他还没等缓过来一口气,就看见另一个小混混冲了过来。
“大哥!”后来的这个小混混悲怆的喊着,然后冲谢予扑了过来。
谢予一脚踹了上去,牵扯到了自己大腿的伤,大腿开始抽筋,他靠在墙上无声的喘息,那小混混被踹开后立刻爬起来,正第二次冲谢予冲了过来。
谢予没力气给他第二下了,他靠在墙上,昂着头,呼吸都跟着暂停了,看着这个冲过来的小混混。
那一刻,一切好像都跟着放慢。
旧城区的天被各种乱拉的电线分割成了各种小块,冲过来的小混混神色扭曲,狰狞的从兜里掏出一把水果刀,谢予能看清楚他眼底里的绝望。
他应该也知道自己被通缉了吧,他也看见了王先生,他看见自己的两个伙伴都死了,所以,他临死前,也许想拉上谢予一把,拉着谢予一起下地狱。
谢予察觉到自己的心脏皱缩,他高高的昂起头,想,要死了吗?
在生死边缘,他的视线突然模糊,这个小混混的脸被另一张脸所取代,谢予一下子想到十年前,他看见的那个高大的身影,那把刀,那些血。
谢予的嘴唇一颤,无声的挤出“妈妈”两个字。
然后就是“砰”的一声巨响,谢予看见那小混混被一脚踢得倒飞出去,然后,他的肩膀一沉,被人直接拎着胳膊从地上给扯了起来。
然后就是一连串熟悉的口哨声。
“小崽子,你这身子骨比你爸可差远了,当初你爸可是越野王,知道什么叫越野王吗?三天三夜在丛林里不吃不喝的埋伏敌人,当初——你抽筋了?”
那人说着,直接伸手钻进了他的裤子。
谢予的腿一颤。
那只大手在谢予的小腹处擦过,直接偏到下面去,重重的拧了谢予的大腿一把,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谢予抽筋的毛病,在谢予半是酥麻半是疼痛的闷哼声中不甚在意的抽出手来,回头看向那边的两个小混混,以及提着砍刀,悲痛欲绝,涕泗横流、刚刚追上来的王先生。
在和王先生对上之前,陈钊顺手把他的皮夹克扔到了谢予脸上,这皮夹克有点小,施展不开动作,妨碍他装逼。
对于陈钊来说,今天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不过是抓到了小孩儿撒谎,顺手收拾了几个犯罪嫌疑人,以及打断了一场潜在的犯罪而已,跟陈钊以前千里追击毒贩、在缅甸边境把毒枭一枪爆头,在悬崖峭壁上跟敌人玩命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多说两句都嫌费唾沫,要让他打报告,这件事儿压根都不会用掉三行字。
但在谢予眼里,那天的一切都让他刻骨铭心,时隔多年,他还能记起来所有细节。
他记得陈钊挡在他身前时身上的烟味儿,记得陈钊在刀尖前调侃似得一声笑,记得陈钊吹着口哨把人踩在地上,记得陈钊背对着他,迎着冷风,抓着王先生时说的话。
“放心。”陈钊点着根烟,像是个历经沧桑的英雄,踩着罪恶的爪牙,不带有一丝个人感情的宣判:“法律会给你公平,别让这些畜生脏了你的手。”
那时候,谢予靠在墙上,凝望着陈钊的背影,心底里的茫然和惊慌逐渐褪去,别样的感情涌入心头。
他盯着陈钊的后背,陈钊就穿着一件半截袖,他好像永远不怕冷,谢予能够透过单薄半截袖的衣料看见陈钊那结实的肌肉,以及陈钊流畅的身体线条。
谢予的手攥成拳头,他低头嗅了一口陈钊的外套,那是烟味儿和男人的荷尔蒙的气息混在一起的味道,直直的钻进鼻孔里,挑拨着谢予的神经。
谢予听见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的跳起来了。
直到现在为止,他还觉得自己的大腿在发热,陈钊那一抓,一下子把谢予的心给抓活了,谢予磨着牙,脑子里一遍一遍的想着陈钊刚才抓着他的动作。
他甚至能够回想起陈钊刚才的手指的温度。
操,谢予想,操他妈,完他妈的蛋了,他对着一个男人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