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折断了翅膀的银龙哪里也去不了。
它只能留在原地,徒劳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孩子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他们有的在浓雾中长出了奇怪的爪子与鳞片,逐渐失去了原本神智,最后变成一只奇形怪状的野兽,再也没有回来。
过了多长时间呢?它应该也死去了。
龙呜呜大哭,挣扎着朝高处攀爬,它终于再次飞得起来了,它也还记得那个方向,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忽然,好像有一双手温柔地遮住它的眼睛。
“对不起。”
有什么人轻声叹息:“对不起,已经没事了,别害怕。”
它似乎曾听过这个声音。久违的,阳光般的温暖流淌过早已死去的脉络,驱散了地底下长年累月的寒冷。
龙睁开眼睛,低下头。
它看见许多拽住自己的孩子,在狼藉的断木碎石间,有一面旗帜上,绘着熟悉的银龙纹饰。
是阿德兰特。
是这样吗?
是这样啊。
龙顿时安静下来了,它最后朝记忆中的方向望了一眼,慢吞吞地垂下自己的脖颈,温顺地趴了下来,将脑袋搁在前爪上,暗红色眼睛闪烁了几下,轻轻闭上了。
骑士长的长#枪#刺穿了它的颅骨。
*
营地内一片繁忙景象,大多数人身上都带着伤,贩卖药品的行商四处流窜,金鹿厅和贤者厅的帐篷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栀春刚回到营地,向一旁值守的骑士问道:“晚上好,那么大的动静,是出了什么事吗?”
“辛苦了,女士。”骑士解释道,“遗迹里出现了灾兽,已经被成功击杀了。”
他又指示道:“现在曙光院非常忙,暂时无法接待轻伤员,您需要自行包扎。贤者厅准备了免费的青草茶,可以在广场东侧取用。”
“需要帮忙吗?”栀春问,“我姑且会做点药剂。”
年轻骑士微笑道:“非常感谢,女士。我们已经从邻近城镇紧急调了援助,暂时还忙得过来,您可以去贤者厅咨询。”
栀春:“……”那还是算了吧。
她还想继续打听什么,忽然听到一个兴奋的声音:“栀春小姐!”
玛丽连蹦带跳着从另一侧跑过来,一把抓住栀春的手:“真是太好了,你没事!”
她看上去也经历了不少周折,灰头土脸,衣服上全是污渍,从眉心到额角有一道伤口,血还没止住,因为跑动,顺着脸颊不住滑落。
栀春心里同样放松下来,她从腰带上拎出最后一支治疗药水递过去,笑眯眯地说:“再见到你可真让人高兴,看在尾款的份上,这个就不涨价了。”
“我早就付过帐了吧!”玛丽反驳道,打开木塞喝掉了药水,她看上去兴奋极了,脸颊红扑扑的,连血都没擦,“我们抢出了不少东西,大家都在等你回来!”
栀春忍不住摇头失笑道:“谢谢您对我这么有信心啦,团长小姐。”
“那、那当然!”玛丽反应过来,她咬了下嘴唇,有些别扭地拽了下自己的衣角,“还有就是,谢谢你。”
“你是我的雇主嘛。”栀春拍拍她的肩膀,“我记得我也是能拿到分成的?”
“当然!”
由于突发事故,金鹿厅的鉴定柜台并不忙碌,鉴定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除了路上丢失的素材,半支法杖卖出了四万一千芬尼的价格,红水晶项链与其他零零碎碎的物品加起来,也卖掉了一万三千五百芬尼。
至于栀春冒险拿到的结晶——
“抱歉,这上面没有符文检测反应,应该属于矿石类,请您到旁边的柜台进行鉴定。”
“诶?”玛丽有些错愕,她打量着满溢着宝石光泽的巨大结晶,“我应该没有摔坏它吧?”
……啊,失策。
栀春看着明显变得沮丧起来的少女团长,安慰道:“应该是我拿错了?不过,这么大的石头,价格应该也不会太低……”
她还没说完,伊兰悄悄凑上来,扒着桌子仔细瞧了瞧:“没有错,就是它。”
“它很健康啊。”伊兰说着,伸手轻轻叩了叩结晶,“有点害羞。”
……健康?
栀春一怔,就看到结晶的表层在伊兰的叩击下出现了几道细缝,“咔擦”一声,突然从中裂开了。
一只软乎乎的小家伙坐在桌子上,它闭着眼睛甩了甩脑袋,纤细的爪子抓住蛋壳边缘,摇摇晃晃地直立起身躯,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嗷——”
它那么小,却那么醒目。
细小的鳞片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每一个阿德兰特人都不会认错它。
银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