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晨……”
“其实我也想过,可能再过几年,他会离婚,而我还喜欢他,那时我们可以毫无阻力地在一起。但我太心急了,只要他们还是夫妻,我就永远是令人不齿的介入者。”傅晓晨看向窗外的暮色,声音有些惆怅:“大伯母你知道吗,我很喜欢他穿着白衬衫的样子,也喜欢他在讲台上分析题目的样子,可是后来有人跟我说,他的衬衫永远那么白净,也许是家里的人帮他洗的,他对题目信手拈来,也许是别人替他打理好一切,他才有时间钻研爱好与课业。而我,没有付出任何东西,却能拥有他的好,就像小偷一样偷走他的热情与体贴……这对他背后的那个爱着他的人,是不是很不公平?”
张玉英惊讶,没有想到她能说出这些,一时之间又是欣慰又是心疼:“你既然明白,又为什么犯傻呢?”
“大概是他对我太好了吧,我太自私了。”哪怕一开始抱着侥幸心理,但在得知他有家庭之后,还是没能说服自己,“大伯母,我是个坏人。”
张玉英顺着她的脊背抚摸,像在安慰:“我们要学会反省。”
“可我不能弥补了,对吗?”
“……可以这样说。有些伤害是不可愈合的,感情上尤其是。”张玉英语气重了几分,“你扮演了一个不光彩的角色,他们没有义务原谅你。但出于私心,我们只在乎你有没有受伤,从这点看,我们也是自私的。”
傅晓晨眼里有泪水打转:“对不起。”
“傻孩子,你没有对不起我们。”
她抿紧了唇,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对不起……我不会再联系他了。”
话已至此,张玉英也不再说什么,过了会儿,她拍了拍她的肩膀,等着她情绪恢复。
比起一个人承担,倾诉或许更能打开心上的豁口。她一直把傅晓晨当女儿看,身为人母,她又何尝不能体会她的挣扎?
她耐心地等,一边又开始处理蔬菜,半晌,傅晓晨拿袖口擦了擦脸,抬起头来:“大伯母,我帮你。”
“好。”张玉英释然地笑了,和她一起谋算今晚的菜色。老人吃饭离不了汤,排骨汤得先炖上,红烧肉太复杂不适合新手,她便把豆角茄子等蔬菜教给这位新学生。
傅晓晨按部就班,很快将所有食材切好,张玉英给她递盘子,偶然间想到什么:“对了,你们班的班主任是不是换了一个?之前那个周老师是离职了吗?”
“没有,她怀孕了,开学时就请了产假。”
“哦,那现在是临时的。是语文老师?”张玉英说,“我之前没听你提起过她,要不请她到家里坐坐?”
“算了,”傅晓晨摇头:“她不会来的。”
“为什么?”
“她很怕麻烦。”
“可是她帮了你不少,于情于理,我都要感谢她。”张玉英很快做了决定,“你到时候把老师的手机号给我,我找她聊聊。”
。
那天中午的不欢而散后,丁念不放心地给蒋成发了信息,得到的回复是:“没有,说完几句话他就走了。”
丁念松了口气,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这场风波总算过去。
新的数学老师很快到位,是个四十出头的女老师,前两年一直在带毕业班,经验丰富的同时承受高压,脾气不是一般的大。班里的学生前几天还兴致勃勃地讨论蒋成离职的原因,这下已经完全被新老师的雷厉风行所威慑,不得不在数学课上紧绷起神经。
丁念对这样的改变是喜闻乐见的,下周就要七校联考,她希望学生尽快适应新老师的节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待学习。
相比之下,她作为老师,倒是有些琐事不得不做。
这周周六,学生们离校回家,丁念陪着方钰去到了市中心的婚纱店。
方钰的结婚日期定在一月,因为是奉子成婚,所以原定在高考之后的婚礼不得不提前,只是她的医生未婚夫总是抽不出时间,很多事情都要她一手操办,幸好方钰对此并不在意,相反,她很心疼自己的模范老公。
从婚纱店出来已经将近一点,两个人吃了顿简餐便相互告别。方钰要去一趟未来的公婆家,丁念则拦了辆车直奔城南。
这段时间她坚定了买房的想法。工作七年,在教工宿舍住了四年,她总是觉得缺少点什么。跟家里提时,父母没立即否定,只是含蓄建议她是否能找个人一起分担,她也认真考虑了下,按照她现在的工资水平,百平以上的房子能把她的腰压折,但位置稍偏的小套或是公寓,她咬咬牙还是能供得起的。
几经辗转,她看中了城南的这个楼盘。她对价格和环境都还满意,唯二的不足,一是离学校远,她还没买车,辗转公交地铁得花四十分钟,二是这个楼盘是现房,前期交易火热,好房子都已经被挑走,留给她的选择并不多。
她权衡了各方面的因素,总结出来还是利大于弊,于是鼓了心火,争取这一趟就给铁板钉上钉。然而天不遂人愿,等到了售楼处,之前联系的何小姐竟然面露为难跟她说:“真是抱歉,您之前看中的那一套已经有了新的买家,对方昨天刚付了定金。”
“……”
“您是表达了意向,可是我之后打您电话您都没给我确切答复,您知道的,我们楼盘户型比较稀缺,看中的人特别多……”何小姐绽开礼貌的笑容,“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凑巧,唉,实在是不好意思。”
她连连道歉,语气却是轻松的,一笔交易已成,酬金即将落袋,丁念揣着的首付款却一下子没了去处。
“那还有其他的房源吗?”
“还有两套,但都是低楼层的边套,您有兴趣吗?”
“带我去看看吧。”她压下心里的失落,跟她去了现场。一圈转下来并不满意,珠玉在前,她刚庆幸自己能捡漏,转眼被别人捡走,很难再获得平衡。
何小姐重又把她带回售楼处,许是察觉她兴致不高,给她倒了杯水便忙自己的事去了。丁念也不渴,坐了会儿越发烦躁,起身要走,却被旁边的人叫住:“你是丁念吧?”
丁念转头,见是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
男人宽厚地笑了:“不记得我了?我是高鸿渐,高中时候坐你后面的那个。”
高鸿渐?
他又走近了些:“你再不给点反应,可真伤人心了啊。”
他笑语晏晏,丁念出于礼貌,也扯了点笑容,只是她高中读文科,班里男生就那么几个,没有叫高鸿……不对,高一还没文理分班的时候——某个形象突然跃入脑海,她尴尬的嘴角终于鲜活起来:“不会吧……是你呀。”
“想起来了?”
“嗯,想起来了。”那个话很多经常在课堂上插嘴,性子很活泼的体育委员,“你也在岚城?”
“我大学的女朋友是岚城人,我毕业时就跟着过来了。”高鸿渐一句带过,“这么长时间没见,你好像没什么变化嘛。”
“哪有。”丁念的失落被这偶遇冲淡了,哪怕知道这是明显的客套,也露出了真心的微笑。
记忆里那个高瘦的少年,肩膀宽阔了,脸蛋方正了,连眉眼也比之前成熟了,俨然是摸爬滚打多年的职场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