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年少轻狂之时,都期待成为一个独一无二的人。我们希望拥有出众的外貌,出色的才能,希望得到老师和家长的认可,我们讨厌循规蹈矩的生活,像幼时渴望糖果般渴望一切新鲜而充满诱惑的事物。
为了实现这些独一无二,我们迫不及待,又时常与他人对着干——可是,当我们过了那段年少轻狂的日子,就会发现,我们的行为在父母眼里不过是叛逆的种子发了芽。亲情使然,他们会原谅我们的幼稚和冲动,却又难以察觉背后的原因——我们敏感,多疑,缺少陪伴和倾诉,无法完全信任别人却又时常冲动。所以,即使明知自己在做不对的事也无法抽身,哪怕知道自己被骗,却还是贪恋被给予的一点温暖。
除却父母和亲友,其他局外人对我们往往冷眼旁观。他们凭着生活经验和已有的价值观对我们横加指责。其实他们何尝没有经历过,却都变得懒于体谅,只把我们反常的表现全部归因于——啊,你们只不过是到了青春期。
“干什么呢?”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丁念转身的同时合上笔记本,瞧见方钰灿烂的笑脸。
方钰是六班班主任,丁念是八班,两个人分别执教英语和语文,私下关系很好。
眼下八点过半,办公室里只剩下几个值班的老师,她忽然凑过来问,“哎,蒋成真走了?”
“嗯。”
方钰啧了一声:“也是够倒霉的,去年刚评上教坛新秀,正是前途大好之时。”
丁念做了个停的手势:“请收好你的同情心。”
“我才不是同情他,就是……有感而发。”
丁念没接话,起身去接热水,方钰则开始鼓捣她桌上的小绿植,那天下午她也在,办公室里的闹剧看得分明,大着肚子的年轻女人那叫一个剽悍,边哭便扇了蒋成几个耳光,活了二十来年,她还是第一次现场观看这样的场面。
“喂,放过它好吗?”接水回来,丁念叫停她不安分的手指,植物嫩茎上已经有了不少掐痕。
“抱歉抱歉。”方钰讷讷收回,视线却落在旁边的名片上,她拿近了一瞧:“傅氏集团……你怎么和傅氏的人打上交道了?”
“没有,偶尔得到的。”一转眼,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几天,校长让她联系傅绍恒告知结果:同意仅就私自离校提出通报批评,回家反省两周并记入档案,但只要毕业前表现好,记录可以撤销。
丁念说不清什么感觉,通报只字未提早恋,是出于对学生的保护,还是更多考虑了傅家的态度?她还记得给傅绍恒打电话时,对方全程沉默,只在最后说了声好。
架子还真是大呢。
她喝了口水,转头看向方钰,后者正把玩着名片,一字一顿地读出上面的头衔和名字,转而想起了什么:“欸?这个苏澈……我好像认识。”
“?”
“我男朋友,不,我老公的表哥,就叫这个名字。”
“他也在傅氏工作?”
“嗯,而且做得挺久的,职位也很高了。”她知道丁念不是本地人,“你该不会不知道傅氏是做什么的吧?”
“我查过,汽车玻璃制造商,规模挺大。”
“是相当大好吧,不说其他,他们每年光给我们学校的捐款就有这个数。”
“捐款?”
方钰见丁念惊讶地眨了眨眼睛:“看来得给你普及下校史了。”
她饶有兴致:“大概是二十年前吧,我们脚下的这块地本来是傅氏买下的,谁知他们地基还没打就碰上了我们校址搬迁。市里原本打算把学校搬到城南,但那里未经开发,基础太差,有人就说,跟傅氏谈谈吧,结果人家二话不说就让出了这块地。”
“这么好商量?”
“岂止,后来学校发现请的设计院不靠谱,傅氏还派人去省里请了专家。”
“他热衷于做慈善吗?”
“人家是血统纯正的本土企业,操心家乡人民的教育问题不可以?好像傅氏的第一任董事长就是我们学校毕业的,那时我们都不叫一中,叫岚山学堂,要不说人家能把实业做大做强呢,有情怀的企业家就是不一样。”
丁念听了若有所思,资本逐利亘古不变,傅氏这样倾力帮助,真的不计回报?可能真的是自己格局太小理解不了吧,她放弃无谓的猜疑,转而问道:“那我们学校领导不会还要看傅氏的脸色吧。”
“那倒不至于,傅氏的掌权人都很低调,帮建学校都不挂名,更别说捐款,连个仪式也没有。人家家族企业,一把手换了两三代,咱们学校校长也换了好几个吧,对接都是底下人的事,一把手的私交不会很密切。”
“哦。”她点点头,好像理解了。
“合着我说了这么多,你权当听故事了是吧?”
“是,谢谢你啊。”
方钰笑着打了她一下,环顾四周,见其他老师不太关注这边,便凑近了道,“所以,你们班的傅晓晨,是不是和傅氏集团有关系?”
“……”
“肯定有,对不对?”
丁念没法辩驳,被她拽了两下胳膊后只好如实相告:“你知道傅天森先生吗?”
“知道,傅氏董事长。”
“她是他的侄女。”
“啊?”这回轮到方钰惊讶了,“那她是含金钥匙出生的小公主啊……平时一点也看不出来。”
“你不是说人家低调吗。”
“那看来是真低调。”
“你别再八卦出去。”
“知道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