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了,很多人的生活翻开了新的一页:高二的学生搬入了高三的教学楼,毕业的学生可以尽情享受悠长的假期,但对于连轴转的高三教师来说,生活仿佛按下了暂停键,白天和黑夜的界限变得异常清晰,生活却突然变得漫长而无聊。
很快地,教师群里有人开始感慨,有人催着集体旅游,也有人像打完仗光荣负伤似的,把去医院打点滴的照片发到群里。丁念昏睡一个大觉,醒来已是晚上十点多,翻看着99+的聊天记录,不免被同事们难得的插科打诨逗笑。
她打了个哈欠,下床穿鞋,倒水时经过书房,见傅绍恒坐在电脑前,却没碰鼠标,略低着头像在思考什么。
她走进去,他抬眼,脸上神情松弛了些:“醒了?”
丁念不好意思:“我睡太久了。”
“反正放假,想睡就睡。”他冲她伸手,她靠近,他握住她的手摩挲,“好点没有?”
“嗯。”
昨晚她身上烫得跟被火烤一样:“要是还不舒服,我们去医院。”
“没事。”丁念看他微蹙的眉,“我忙完还能歇一阵,你好像永远也忙不完的样子。”
“以前我喜欢忙。”
“现在呢?”
“偶尔想休息休息。”他问,“什么时候去你家?”
“……过几天吧。”
“几天是多少天?”张玉英催了他不只一次,但怎么能说,他的岳父岳母还没有打心眼里接受他,“上次拿过去的酒你爸还喜欢吗?”
丁念想起母亲电话里说的,什么洋酒,一股怪味,给你小姨夫喝了:“嗯,喜欢,但你不要再送了。”
“那我送茶,你爸爱喝绿茶。”
“……你怎么知道?”
“当然知道,不然怎么投其所好?”
丁念笑,转头见他的水杯剩了点茶叶底:“你还要坐多久?我给你倒杯白开水吧,别再睡不着。”
“不渴。”傅绍恒没让她倒,但也没起身回房的意思。
丁念明白过来:“是不是有事很难解决?”
“没有。”他否认。
他并不希望她操心他工作上的事,但丁念坚持:“我们约定过的。”
傅绍恒没有出声,继续摸她的手。她的手软绵绵的,又有弹性,让他想起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她和他显然是不同的,她的内心和她的身体,都要比他柔软得多。
他抬头和她对视,她眼神恳切,让他觉得自己已经陷在她的柔软里了。于是,他把傅天森给他打的电话内容简单说了一遍。
傅天森做玻璃做了几十年,始终坚持一体化战略,对他的试水很不以为然。如果说傅氏在汽车玻璃行业是一棵无法撼动的大树,那么,在没有技术积累的汽车行业,傅氏的进军无异于蚂蚁和大象的博弈。不要贪,是傅天森对他的屡次警告,可是,明知有利可图,他为什么不贪?眼下傅氏行稳致远,可若不思变,万一遇到瓶颈,他连调转航向的机会都没有。他这几年有意放权给投资部,鼓励他们寻找新的投资热点。去年上马的两个项目,他不相信傅天森不知情,但他那时的态度并不像现在这么强硬。他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丁念认真听他说完,忍不住伸手抚平他重新聚拢的眉心:“不能心平气和地谈吗?”
不能。傅绍恒面露不快:“不知道是他老了说不通,还是我语气不好惹了他,才故意跟我吵架。”
丁念想起她和傅天森为数不多的接触,直觉他应该是个很讲道理的人:“估计是你语气不好的缘故。”
“……”傅绍恒被她揶揄,难得没有反驳。赚钱本来就是扯皮,跟家里人扯最是没劲,“所以,你也觉得是我错了。”
“单就交流过程而言,你是要心平气和一些。但你要问我你工作上的决策,我觉得你没错。”
傅绍恒意外:“怎么说?”
丁念笑:“你是因为已经打定主意要去做了,所以格外需要别人的认同吗?连我都意见你都要听。”
“不是有句话叫兼听则明?你这么知书达理,你的意见对我很重要。”
丁念奇怪,他这张嘴明明能说出好话的,怎么还会跟父亲闹得不愉快。她想了想,说:“居安思危永远都是对的。你作为决策者,要预见几年甚至十几年之后的事,肯定综合了各方面的因素。”她想起方钰当初给她普及的知识,“傅氏当年崛起,也是吃了地方政策红利,现在红利转移到其他产业,你逐利而往,这很正常。”
“你都懂的道理,为什么我爸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