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淇不知听谁劝谏,即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一封圣旨,要?召萧向翎回京。
因为北疆传来消息,说萧向翎在那招兵买马,大批囤积粮草,而百姓和军队更是一心拥护这位将军。
江淇刚即位,根本不放心把?这么?大的兵权交给一个完全不将朝廷放在眼里的人。
毕竟萧向翎私自离京前往北疆一事,还在众人心里大大记了一笔帐。
“七弟。”朝堂上,江淇在龙位上问着,“你之前也曾前往北疆,另外满朝文武中大抵你与萧将军关系最为亲密。七弟觉得,萧将军该不该回京呢?”
一旁的夏之行眉头紧皱。
而今萧向翎手握北疆兵权,众臣担心其有谋反之心,而此时若有他人与萧向翎共战一队,便极有可能在众人私下的议论中,被扣上“同谋”的帽子。
另一方面,大概是由于江屿容貌出众,而萧向翎一剑定疆北年少有为,二人关系又显得极为错综复杂,便总有些关于二人莫名其妙的禁忌流言,在宫中久传不息。
江屿无论如何也不能公然说出偏袒萧向翎的言论来。
而江淇正是依仗着这一点,才敢光明正大地问。
而在江屿回答“应该回京城”后,对方又定会以“你二人相交甚好”为借口,让江屿亲自写信叫萧向翎回来。
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二人的关系远没好到那种程度。这无非是一种变相的挑拨离间,借刀收权。
却不想江屿并未按照常理出牌。
“臣弟以为,大可安心留萧将军在北疆。”
他无视周围不认可的眼神,继续说道,“臣弟与萧将军并无私交,便也不知将军为人如何,只能凭借客观状况和过往战果判断。”
“北疆战乱十余年无人能彻底平反,但萧将军可以;前些时日北寇作乱无人能镇压,甚至有两位兄长因此丧生,但萧将军前去后,虽尚未彻底镇压,但却能呈僵持平衡之态。我?方不损失一兵一卒,招兵买马扩充军力,囤积粮草以备不时之需,又有何需要?陛下忧心呢?”
众人脸色时青时红,却又着实找不出理由反驳江屿,最后只能先暂时作罢。
*
“那之后你对此有何想法?”
果不其然,下朝后夏之行又来到他府上追问此事。
“能有什么?想法?”江屿无奈道,“我?又不能叫他回来。”
“但也不能就让他留在北疆,是狼改不了?吃素。他现在能消停几年,但几年之后,等到他兵马强盛起来,已经可以达到与朝廷抗衡的程度呢?”
“但我?怎么感觉夏大人一直的意思,并非是担心他与朝廷抗衡,而是担心他会一心针对我呢。”江屿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哪有事情瞒着你!”夏之行气得差点敲上江屿的头,“你就说你们结识这段时间,你给他使绊子使了多少次,他表面上装得好看,心里能记不得?别的不说,就你假扮身份把他送进牢里,差点丢了?性命那次,他能记不得!”
“……”
“他从头至尾说过会站你这边吗,江驰滨之前暗算你的时候,他向着你了?吗?跟谁无非就是那些利益关系,怎么就不是个祸患。”
江屿叹了口气,把?半个身子都陷在塌上,一只小臂遮住了?眼睛,良久才轻声道,“野狼自然养不熟,是个祸患,我?心里清楚。”
“但是在他有实际行动之前,去刻意针对他,我?还是不认同。”
“你怎么……”
“我?做不到。”
夏之行直直注视他许久,随即皱眉道,“江屿,你是不是对他……”
江屿瘫在床榻上没说话。
“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江屿突然轻声开口。
“若是有一天,我?们迫不得已兵戈相见,我?不会有丝毫手软。刺出去的剑,也不会刻意收一分力。”
*
又过了?十几日,冰雪素有消融之势,正值立春,众皇子被邀请到御花园中赏春花,一同应邀的还有夏之行等几个权臣。
春寒料峭,扑面而来的风还有些凛冽的寒意,御花园中却已经丝毫不逊色地艳艳开了?一片。
众人便坐在室外的亭子中观花饮酒。
“这可是上佳的桂花酿。”趁着侍女斟酒之时,江淇笑着开口,“这坛桂花酿可号称天下第一绝,你们一定要?尝尝。”
清酒缓慢斟入银杯当中,仅是小半杯,便有浓郁的酒香与花香扑面而来,的确是坛好酒。
但听到“桂花酿”的一瞬间,江屿持杯的手轻顿了?一下。
他向来不怎么饮酒,如今也只是借着春风,稍微抿上几口。
“味道如何?”
“自是甚好。”江屿笑答,仿若有春风在他苍白的眼角绽开,满园盛放都不及这一笑半分艳丽。
自是不好。江屿轻声放下杯盏,心里想着。
只因这也是桂花酿。
大概今后喝到的任何桂花酿,都要比曾经在将军府上喝的那一盏差点味道。
喝了?几口便觉索然无味。此酒性烈,顺着喉管一路灼烧向下,似是将心肺也烤得焦躁起来,令人坐立难安。
江屿跟众人打了?招呼,说要自己去花园里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