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的标志是,绝对不会亏待自己。
只有一帆风顺的人,突然得知自己被离婚,才会哭哭啼啼吃不下?东西。
像许疏桐,经历过被亲人算计,甚至经历过生死的人来说,离婚,只是小菜一碟。
如果不是被离婚,甚至是值得放鞭炮庆祝的好事。
把面汤煮上之?后,许疏桐还给?自己煎了两个荷包蛋。
不仅如此,还用炸丸子,炸小黄鱼还有雪菜来做浇头。她要吃豪华版的面条。
祁正站在厨房,看着女孩娴熟地准备晚餐,看到她准备的配菜时,心里顿时一暖——小东西还是很有良心的,还给?他准备晚饭。
刚才对他冷淡,肯定是因为这几天他不在家里的缘故,她在责怪他吧。
一定是这样!
成年后,他没少听大院里那些经验丰富的哥们谈风月,据说女孩就是这样,有时候会心口不一,明明在乎,却要做出无所谓的样子。
祁正走进厨房,在许疏桐踮脚,准备拿架子最上面的那瓶醋时,一个跨步走到她身后,帮她把醋拿下来。
看到他从后面伸出来的手,许疏桐微怔,然后回头。
这才发现,他竟然挨着她。
她能清楚地闻到,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气息。
如果是在拍偶像剧,她是女主的话,应该被他撩得脸红。
她把他手里的醋拿过来,再拿起放在旁边的刀,“让一让。”
撩准前妻的渣男!当她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吗!
出乎意料,他竟然把她手里的刀拿过来,问:“切什么?我来。”
行吧,上杆子给?她当小工,她为什么不用。
“切韭菜。韭菜在旁边的篮子里,拿出三分之?一,洗一下?,再切。”许疏桐退后一步,把操作的空间留给?祁正。
祁正按照她说的,先洗,再切段。
鸡汤做的面汤开了,她又让他放面条。
祁正在许疏桐的指令下,煮出一锅有绿叶菜,有鱼有肉有蛋的面条。
祁正准备从碗柜里拿出两个吃面条用的大碗时,又听许疏桐说:“端出来!连锅端。”
餐桌上,许疏桐放着专门垫锅底的木块,煮面条的锅放在上面,她用小碗吃,吃多少装多少。
看到她只拿了一双碗筷,他犹豫了一下?,准备去厨房给自己拿,却听到她说:“祁营长,这么晚赶过来,是有什么迫不及待的事情?告诉我吗?”
她说完,就呲溜了一口面条,看都没看他一眼。
刚刚在厨房,给?她煮面时,满肚子的人间烟火和一股不知道哪里来的甜蜜气息,此刻,烟消云散。
祁正说:“确实有事跟你说。”
许疏桐吃了一口肉丸,咽下肚,“离婚的事?”
他诧异地看着她。
她瞥他一眼,好看的眼睛里,满是讥讽。
她是什么意思?责怪他当时在那种情?况下,提出跟她结婚,害得她的人生无端地走了一圈弯路吗?
他下?意识想说,是。但是话到嗓子眼,被他硬生生憋回?去。
“不是离婚的事,是想跟你谈谈,该怎么做好军嫂。”祁正坐在许疏桐旁边的椅子上,继续说:“我几天不在家,赵小强天天往你这里跑,你也不知道惦记一下?我。还有,天气忽冷忽热,万一我的衣服没带合适呢?你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咱们俩这样,像夫妻吗?提醒你一下?,我们的师政委,是个非常关心下?面干部家庭是否和睦的人,你再这样下去,他就会找你去谈话了。”
什么玩意?还有这种操作?
怎么听起来,像以前上学的时候,成绩下滑,被老师找谈话呢。
许疏桐愕然的表情,令祁正非常满意。
“我们师政委,最擅长做细水长流的思想工作。你要是再这样,接下来,他就会找你,甚至有可能陪你一起去菜市场买菜,边走边聊,从方方面面了解你,为的就是知道你心里有什么想法,有什么困难。”祁正越说越起劲。
我去!这么可怕吗?
“我知道,你本来就想跟我在这里呆多久,但是结婚才一个月,就有离婚的迹象,政委肯定不能容忍自己的工作有疏忽。他会跟你讲各种各样的故事,循序渐进地引导你,想方设法让你改变想法。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他能做到一个月,锲而不舍。”
许疏桐顿时觉得豪华版的面条都不香了。
这时,祁正已经去给自己拿了碗筷,把许疏桐可能要浪费的面条,全部吃完。
吃完,看时间,其实已经不早,不过祁正还是把锅碗洗了才走。
祁正走到院子门口,许疏桐才在他营造出来的“唐僧版政委”的恐惧中缓过来,对着他的背影:“老?公,那么晚了,你小心开车啊。”
缠绵的,不舍的,留恋的……还真像不舍得老?公的新婚妻子,电视里那种。
祁正差点被绊倒,幸好他训练有素,才没丢人。
看到祁正仓惶的背影,许疏桐心里那口浊气终于驱散不少。
狗男人,不想早点把离婚的事解决,还让庞青梅住军部招待所。
又让她来帮他稳住师政委!又狗又渣!
祁正回到军部的临时宿舍,刚从车里下?来,之?前也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的搭档政委就冒出来,“团长回来啦。”
“老?张,怎么还不休息?”
“还早呢,咱们聊聊?”
“行。”
张政委不是一团的政委,是军里为了这次组建的实?战队伍,抽调来跟祁正搭档的政委,年纪比祁正大少。
往旁边的小路上走的时候,祁正满脑子都是刚才离开的时候,许疏桐叫的那声“老?公”。他知道,许疏桐是故意的,为之前他说教她怎么当好军嫂,报复她。
但是,祁正还是忍不住怀念她嗓音里,伪装出来的缠绵。
张政委斟酌了片刻,终于开口,他说:“团长,我想跟你说的是明天你们训练的事情?。那个……齐志远营长……哎,就一句话,看在老师长的面子上,明天在山里,你多关照他一下?,可别把人折在山里了。”
家属院的家属们,传得沸沸扬扬,说齐志远仗着身世,不讲规矩,被一团长收拾很多次。
被一团长收拾确实?是真事,但原因不是仗着身世不讲规矩。说白了,就是天之?骄子,从小在象牙塔里长大,脑子里很多东西都理所当然。
比如,齐志远刚来到营里,就大放厥词:“我的营,可以不叠豆腐块,浪费时间。”
军队里,要求内务整洁,叠“豆腐块”,是为了消磨时间吗?是为了战士们养成好习惯,把过去慵懒和随意的性子改掉。
比如,齐志远说,现在的训练方法,非常过时,以后的战争拼的是武器,没必要把人往死里练,而是应该提高战士们的文化程度,教?他们了解导弹潜艇……
一团长直接怼他:“齐营长你怎么不再建议师长,买架飞机回来,只让咱们的野战陆军只抢二炮和海军的活,你是不是瞧不起空军兄弟?”
当时齐志远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满脸通红。
从那之后,齐志远也收起原来的性子,不再像之前那样,建议这个建议那个,上面的干部也都松了口气,特别是齐志远所在的二团的相关干部。
但是大家都能看出来,齐志远根本不服气,他憋着劲儿,想证明自己的军事理念,没错。
这次军里抽调骨干,为山地作战做提前训练。本来训练团的团长不是祁正,一个星期前,该团长的父亲去世,军区来督促训练团的领导,让该团长回家奔丧,然后点名让祁正来接替工作。
张政委始终觉得,齐志远还是没有准确认识到山里的情?况有多凶险,届时肯定会掉以轻心,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柳城的山,靠近村庄的地方,确实给?当地村民提供了丰富的天然食物,有野兔有野猪还有野菜。但是他们训练的地方,地形却非常险峻,如果不能足够重视,真的很可能发生意外。
齐志远就是不重视的那个人,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是像张政委这样的有玲珑心思的政工干部,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祁正明白政委的意思,他说:“放心吧政委,我祁正,从来不允许非战斗减员的情?况。”
就算齐志远不是老师长的儿子,是普通的战士,祁正也不会让他出事。
三天后,一直在家里画服装样稿的许疏桐,中途出来给花花草草浇水,顺便放松一下?。
花还没浇到一半,就听到外面传来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呵,祁营长回来拉她秀恩爱了?
“嫂子,营长出事了!”一个面生的战士,突然出现。
许疏桐:……
“营长在医院抢救,嫂子,快点,我送你去医院。”
祁正在抢救?!许疏桐怀着复杂的心情?,上了车。
许疏桐坐的车,刚开出家属院,又有一辆车开到她家门口,是师长安排来接她的车,车里还有赵小强。
没看到人,赵小强心急如焚。
一个刚才在附近玩的小孩出现,告诉赵小强,庄晶晶的漂亮姐姐被某个车牌号的车接走了,好像去医院。
赵小强一听车牌号,就知道是二团的。齐志远所在的团。
此时,许疏桐坐的车正飞奔在路上,一辆车突然超过他们,疾驰而去。
司机跟许疏桐解释说:“是师政委的车,他应该也是去医院。”
师政委啊……许疏桐在心里暗暗下?决心,一会到医院,就发挥精湛的演技,一定要让师政委看到她对祁正那颗真诚的心。
此时,齐志远刚被推出手术室,大腿骨折,身体多处划伤。
听主治医生说,好好康复,还是能会恢复如初,不会残疾,手术室门口等的众人,松了口气。
转移回?病房后,齐志远的情?绪一直很低落。看到他这个样子,张政委让其他人先离开病房。
“志远,怎么样?要不要跟你父亲他们说一声?”
“别!别跟我爸说……”
张政委点点头,“那你就好好养伤,其他的,不要多想。”
齐志远表情有些别扭地问:“一团长怎么样了?”
张政委说:“放心吧,一团长没生命危险,就是伤了胳膊,也在这个楼层的病房。比你还早出手术室。”
齐志远松了口气,说:“那就好……对不起,政委,是我太自负自大了,差点连累一团长……”
张政委露出欣慰的表情,经历过这事,想必年轻气盛的齐营长,终于能从他的理想主义里走出来。“一团长是个豁达的人,肯定不会埋怨你。不过,今天的事情?,真的很凶险,以后不能再这样了。”
齐志远郑重点头:“我知道,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
事情?的起因是,齐志远在跨越险峻的山坳时,没有听从祁正的安排,做好相关的防护措施。
就在齐志远掉下?悬崖的瞬间,祁正飞快地拉了他一把,结果两人都掉下?去。
下?坠的过程中,祁正抓住峭壁上的蔓藤,两人得到很好的缓冲。
在这个过程中,祁正被锋利的石头划伤胳膊。
距离山谷两米高的时候,两人摔下?来,祁正磕了头,齐志远摔断腿。
如果没有祁正的快速反应,这会儿师里估计要开始给?他准备墓碑了。
同一个楼层,另外一边的病房里,祁正在赶人:“行了,看过了,我还活得好好的,身上零件都在,你们可以放心了,都走吧!”
今天是周末,有外出名额的一团官兵,全都跑来医院。还没站稳,就被团长赶出去。
病房终于安静下?来,祁正躺回?病床上,心里颇为郁闷,似乎又在期待什么。
刚才从手术室出来,他也预料到接下?来养伤的日子,恐怕少不了每天被人探病,特别是跟齐志远一起受伤,每天来病房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所以他特别有先见之?明,让护士长给他安排了一间离齐志远最远的病房。
自己期待见到的人,才叫探病。其他人,是打扰。
祁正让护士帮忙拿来一张纸和笔,写上“养伤中,勿扰”,然后让护士给?贴外面门上。
护士说:“这不太好吧,万一首长们来探病呢?”
祁正:“他们来了能治病吗?”
护士:“……首长们哪里会治病,治病是医生的事。”
祁正:“那不就完了!你去贴上,没什么事,也别来打扰我了。”
护士撇嘴,拿着纸出去,却没马上贴,而是跑去找护士长。
护士长看着刚才竭力争取当一团长责任护士的下?级,说:“刚才我就提醒过你,这位一团长,和你幻想中的不一样。之?前还是营长的时候,也住过院,怀着和你一样心思的,没人能成功。在这位眼里,只有军人和普通百姓的区别,没有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咱们除了这身护士服,还有军装,你可别一时脑抽,想用什么手段成为团长夫人。别到时候反过来,被他搞得下?不来台。我可不是吓唬你,都是有前车之鉴的。”
护士表情有些不自在:“护士长,我哪有你说的那种想法。”
护士长:“没有最好,就按照他说的,把纸给他贴到门上。”
护士刚贴好,师里的政委就来了,看着上面的字,师政委冷笑。
旁边的通讯员说:“政委,我敲门跟一团长说您来了。”
师政委:“不用!人家一团长不想被打扰,想早点养好伤,咱们怎么能耽误他!”
病房其实并不隔音,外面的对话,祁正听得一清二楚。他丝毫没有心理负担,悠然自得地躺在病床上,如果不是脑袋和胳膊上缠着绷带,光看他这副样子,还以为是来度假的。
师政委已经转身,朝走廊另外一边的齐志远的病房走去。
恰正好,许疏桐刚刚在齐志远所在的营的战士带领下?,从楼梯上来。
“政委!”
顺着战士的目光看去,许疏桐看到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军人,瞬间陷入被祁正之前提醒过的被政委找谈话的恐惧中。
不需要任何酝酿,许疏桐立刻入戏。
“老?公,你怎么了?你怎么受伤了!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该怎么办啊!”许疏桐的声音里,带着悲伤的哭腔,直接朝三零五病房跑去。
担心表情不到位,许疏桐还用手肘挡住大半张脸。
到病房门口,就看到有好几个人在病房里。看来,除了政委,还有其他观众。
许疏桐丝毫不怯,只是把脸稍微又捂得严实一些,进去后,直接趴在病房上,“老?公,你为什么不能小心一点,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我考虑吧!刚结婚,你就让我守寡吗?”
说完,许疏桐继续嗷嗷哭。趴在病床上的她,脑子转得飞快,眼泪挤不出来,要不要用口水装一装?
呃……还是不要了,怪恶心的。
来之前,带块生姜或者辣椒就好了。
病床的被褥倒数有消毒酒精的味道,难闻,却不能催泪。
齐志远吓一跳,把手举起来,有些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