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把周边有名?的地点都去了一次,最后一天,纪砚白带桑念去了香榭丽舍大街。
他们从凯旋门出发,慢慢行往协和广场,穿过杜乐花园,在卢浮宫门口更放慢了几?分步伐,一路走到塞纳河边才停下。
河边人不多,共通点是都很悠闲,慢慢走慢慢看,身后暂时?没有可担忧的事,对前方怀着淡淡的期待。
阳光灿烂,临到地面却被排排梧桐树切割成碎片,只能从枝桠缝隙可怜巴巴挤落在地面。
他们踏着阳光和灰尘铺好的路一路往前。
偶尔有风过,光点摇晃,桑念兴起地去踩它们,偶尔回?头看一眼,方才行过的好些风景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纪砚白问她:“是不是跟想象里有些出入?”
“还好吧,学长为什么这么问?”桑念听出他话里的潜台词,反问道:“难道这里让学长觉得失望了吗?”
“多少有一点吧。”纪砚白笑了笑。
没有工作时?候他总是喜欢穿得舒服随意,浅色T恤随便套了件薄薄的白色外?套,跟西?装革履时?完全两个?模样,像个?还没毕业的在校大学生。
“总是听说香榭丽舍大街很漂亮,有生之年一定要?走一次才会不留遗憾,这样的话听多了,不免期望也会升高。”
纪砚白抬头往对面看了一眼,林立的建筑和来往的车辆与一般街道并?无不同:“没想到现在一看,和我想象中?的香榭丽舍完全不一样。”
“期望可以无限膨胀,想象总是大过现实,学长会感到失望也很正常。”
“你一点也不失望吗?”
“还好吧。”桑念说:“因为我知道这里只是一条商业街,不是旅游景点也不是星级公园,就不会对它抱很大的期待。”
“如果用平常心拿它跟一般的街道的对比,就会发现其实它还是很漂亮的,至少它的梧桐,每一株都很茂盛。”
纪砚白顺着她的话扭头去看梧桐树。
怪他没什么艺术细胞,树就是树,看不出什么好与歹,甚至觉得它们还不如蓉锦的蓝花楹。
唯一值得他记住的,大概只有从西?一路过来始终走在他身边的桑念了。
他想,如果往后也能和她一直这么走下去,他可以破例给这条平平无奇的街道打个?五星。
“纪念品的店铺在对面。”
桑念眼睛一亮,指着红绿灯方向:“学长,我们在前面那个?路口过马路吧。”
“好。”
嗯,或许还可以再加一颗星星。
她好像很喜欢这里,自从来到这儿,她情?绪外?露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这让他很高兴。
纪念品店铺里卖的东西?都千奇百怪,大到手鼓,小到口哨,什么都有,总让人觉得小小一个?店铺就能逛一天。
桑念看中?了一个?树叶脉络的发卡。
可惜对着镜子试了一下,并?不适合她,有些遗憾地准备取下来放回?去,夹子尾部却不知怎么勾住了发丝,动作大些就扯得头皮生疼。
“怎么了?”纪砚白听见桑念抽气的声音,连忙放下一个?面包吊坠回?头去看。
“夹子好像被头发勾住了,取不下来。”桑念有些急躁地又试了几?下,无济于事。
“你别动,我来。”
纪砚白看着被她暴力扯断的几?根头发丝都心疼得要?命。
小心翼翼将缠绕住的地方解开,动作放得很轻,生怕会弄疼她。
“要?让老板包起来吗?”纪砚白拿着解下来的夹子问她:“不过这个?看起来不好戴,脉络太多了,很容易再挂着头发,不然换一个??”
桑念也这么想,赞同地点点头。
吃一堑长一智,一片会吃头发的树叶发卡她是不敢再碰了。
纪砚白把它扔回?小竹篮,挑挑捡捡几?下,最后选出一个?星星形状的边夹,越看越觉得好看,献宝一样摊在手心递到桑念面前:“你看,这个?怎么样?”
“好看。”桑念伸手想去拿,可摸了摸自己披散的长发,又犹豫了:“但是这个?不好戴,直接夹上去很容易会滑掉。”
纪砚白仔细观察了一下发夹背面固定的地方,又看看桑念顺滑的长发,摸摸下巴:“好像是这样。”
不过他很快想到解决办法?,比划了一下:“如果编起来再戴会不会好一些?”
“啊?应该吧,可是我不太......”
桑念话说一半没了声。
因为纪砚白已经自顾自绕到她后面,敛过她的长发拢在手心慢慢整理。
桑念看不到背后,只能通过余光去看镜子里倒映的画面。
纪砚白动作熟练,编得慢条斯理,也没有扯疼她,低着头表情?认真,好像在做什么了不得的不能分心的大事。
就算只是发丝被触碰,她也能感受到他倾注了全部耐心的温柔。
纪学长,在亲手帮她编头发......
没有了长发披散的遮掩,泛起粉红的脖颈和耳尖暴露无遗。
桑念摁不住心跳,挡不住脖子和耳朵,还舍不得将余光从镜子里挪开,一时?间手足无措,眼睛忽闪个?不停,只能靠言语来给自己打掩护。
“学长竟然还会编头发么。”
“是啊,以前被我姐逼着给她编了好多次。”
“学长有姐姐?”
“嗯,同父同母,比我大五岁,不过已经结婚七年了。”
想来他和他姐姐的关系很好,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笑起来:“我姐从小爱漂亮,最喜欢捣鼓头发,自己捣鼓不够,还用爱让我帮她一起捣鼓,久而久之我竟然也学会了好些简单的样式。”
最后用皮筋扎紧收尾,纪砚白握着桑念肩膀转过身面向镜子,微微倾身跟她一起看:“怎么样,还算入得了眼吧?”
辫子在背后桑念当然看不见,但她依旧毫不犹豫点了头:“学长过谦了,很好看。”
这是他亲手帮她编的,不管什么样子,她都觉得好看。
全世?界最好看!
纪砚白不禁夸,一夸就笑弯了眼:“你要?是喜欢,下次我再帮你编。”
承诺虽小,却正中?心坎。
桑念激动之下一声“喜欢”差点儿就要?脆生生脱口而出,好在及时?被理智拉住了缰绳。
可是又担心沉默不说话会让纪砚白误以为她在拒绝,两相纠结,最后还是感性?碾压了理性?,克制地用点头的动作代替那句险险未曾出口的“喜欢”。
去他mua的矜持!
她就是要?纪学长帮她编头发,最好能编一辈子,编到她头发花白,满头银丝!
那颗星星別上去正好,俏皮可爱,衬得她整个?人都多了三分俏皮的朝气。
纪砚白后悔那么早将相机还回?去了。
应该多租个?两三天的,他还有太多想记录的时?刻没有记录。
比如现在,他就很想把桑念对着镜子里的他抿嘴笑的模样拍下来,足够他看十年都不嫌腻。
失策。
桑念被镜子里自己双耳通红的模样惊到,害怕被发现异样,赶紧扭头去看其他的商品。
只是手总也忍不住,时?不时?就想摸摸辫子,摸摸小星星,借着低头动作偷偷上扬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付账的时?候,店主一直冲着他们在笑,把桑念挑的小玩意儿装进袋子递过去,温柔地送上一句夸张:“先生夫人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桑念被这一句夫人砸成了大舌头。
磕绊地说了声谢谢,好不容易才降温成功的耳尖又有了反复的迹象。
跟在纪砚白身后走出店门,刚下台阶就有一阵凉风吹过,梧桐树叶互相刮蹭,沙沙作响。
桑念远远眺望街道,目光由远及近,最终还是落在青年挺拔的背影上。
怎么会失望呢?
香榭丽舍,分明?美极了。
是她迄今为止最喜欢的街道,没有之一。
纪砚白回?头时?,桑念正在看从他们旁边经过的一对小情?侣。
和他们一样也是游客模样,看来正在热恋期,紧紧牵着手,走路说话都要?粘在一起,眼里除了彼此,谁也看不见。
或许是她看得太认真,认真到纪砚白对她的注视产生误会:“是认识的人么?”
“不是。”桑念摇摇头,轻声道:“只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
“之前我也一直想着要?跟喜欢的人像这样,在异国他乡的充满新鲜感的街道上慢慢散步,总觉得那样子一定会很美好,很让人难忘。”
现在实现了,才发现原来真的有现实是高于理想的。
她如愿和喜欢的人在法?国最有名?的街道散步了,真实的感觉比想象中?好一万倍,她甚至希望这条路可以长一些,再长一些,可以让她和他一直并?肩走下去。
当然,后面这些话她没有说出来,没办法?,勇气不够,只敢偷偷藏在心里作自己一个?人的窃喜。
却不知道因为她短短几?句话,直接将上一秒还心情?美妙的某人直接打击到原地自闭。
问:当你跟你的女神走在一起,你的女神心里想的却是与你无关的另一个?人男人时?,你是什么感觉?
答:想跳塞纳河,立刻,马上,头朝下。
总而言之,纪砚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桑念再次被奇特的室内装修勾引着拐进一家店铺时?,自闭大儿童默默掏出手机打开微博给她发了一条私信。
白驹过隙:【有个?问题,我跟我女神在一起,她却一直在想别人,这要?怎么办?急,在线等!】
本是想吐露一下抑郁,没想到消息刚发出去不到两分钟,他就收到了回?复。
念念不忘:【想谁,她男神?】
纪砚白抬头看了眼一手拿手机一首挑选商品的桑念,捂着胸口心塞地回?了句:【是的,你猜对了。】
念念不忘:【放弃吧。】
白驹过隙:【?】
念念不忘:【没听说过吗?最无私的爱情?是放手,看见她得到幸福才是你最大的幸福,即使她最后扑进的并?不是你的怀抱/微笑】
白驹过隙:【.........】
桑念高高兴兴拿着两个?蕾丝手巾过来征求意见,看见纪砚白正站在一盒橡胶球前边面捏啊捏。
神色略显复杂,说面无表情?可以,说苦大仇深好像也行得通。
“?”桑念疑惑走近,就见装橡胶球的小盒子上贴着标签:解压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