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一个递伞的动作被做得赏心悦目。
桑念眨了下眼睛,顺着这只手抬头看向伞主人。
入目是更赏心悦目的一张脸,双眸深邃温润,嘴角弧度清浅柔和,见她看过来,笑意更矜雅柔和一层。
“忘了带伞是吗?”
大雨哗啦的声音被隔绝开,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鼓动着她的耳膜:“我正好有多一把,借给你用吧。”
“女孩子娇贵,最好不要淋雨。”
他的话音和暴雨一齐落下,桑念本以为已经凉透的心脏猛地一跳。
随后便是持续的加速跳动。
扑通——扑通——扑通——
快到几乎跃出喉咙,大声到她都怀疑纪砚白是不是也能听见。
没错,这个男生就是纪砚白。
清隽到已经成为标志,足以让人一眼难忘的一张脸,几乎是在看见的瞬间,桑念便认出了对方。
世事就是如此妙不可言。
她之前明明是见过他的,在校门口,在图书馆前,在明德广场,在实验楼,在公开课教室......
但是从来没有一次,让她产生现在这样难以言喻,微妙而冲动的心思。
他像是救世主。
她呆呆地在脑海冒出这个书面到夸张,却出奇贴合现实的想法。
在她摔了个大跟头,被所有人抛弃的时候在她面前蹲下来,他笑着给了她一颗糖。
还笑得那么好看,好看到在她灰蒙蒙的世界照进了一缕阳光。
突如其来的情绪陌生而热烈,热烈到桑念第一次被大脑的凝滞阻断了下意识要脱口而出的拒绝。
尊崇着“女孩子的不拒绝就是默许”原则,纪砚白应该是赶时间,将伞递到她手里,温声简单说了两句话便撑着伞转身离开了。
桑念像丢了魂,握着伞傻傻站在原地。
直到伞上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完全散去,才反应过来自己走神太厉害,以至纪砚白离开前说的话,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见。
生活千变万化,很多事情都是难以预料的。
就像她猜不到自己辛苦奔波那么久甚至不惜吐露家庭信息申请到的助学金名额最终会泡汤,她也没有料到自己会这么突然地,只一眼便长久惦念上了一个人。
并且一惦念就是整整两年。
两年,二十四个月,七百二十天。
对一个记性不算太好的人来说,许多琐碎的事情都应该忘光了,或者模糊了。
桑念理所当然地忘了自己是怎么开口跟大伯借的钱,有没有回家吃饭,有没有跟烟烟吐槽官腔打得圆润的导员,甚至有没有把伞还回去......
但她却清楚地记得纪砚白笑时嘴角扬起的弧度和眼里深邃的光。
记得纪砚白背影消失的方向。
记得大雨落在纪砚白伞面上敲出的叮琅响。
所以在纪砚白将伞递过来时,桑念觉得自己一下被拉到了那个大雨天。
同样的功败落魄,同样糟糕的天气,同样的人,同样递过来的一把伞......
情绪如果是个小孩,那一定是最不乖的那一个。
它随心所欲为所欲为,上一秒可能还在地面爬行,下一秒就要闹上房梁掀翻屋顶。
桑念跟着中介爬上六楼听他和租户们吵架的时候觉得很无力,看见满室老鼠的时候觉得很害怕,听见房子被抢了觉得很失落。
所有这些负面情绪杂糅在一起也只是觉得丧气,觉得心口有点堵,除此之外没什么了。
因为她好像一直很倒霉,一直事事不顺,如果忽然变得没有挫折很顺利,才应该觉得不合常理。
但是当纪砚白将伞递过来的瞬间,“坏小孩”闹开了。
所有的不顺利被数以百倍地放大,委屈被迅速催生膨胀,湿润酸楚紧随其后漫上眼眶。
原本已经被慌乱和紧张挤到角落的事情又被拾掇回来。
桑念忽然觉得好累啊。
回家好累,在学校好累,找房子也好累,她想要偷懒走个捷径了。
想要在偷偷喜欢的人面前任性一次。
想要鼓起勇气主动提起上次自己拒绝的那件事。
想要问他上次的话还算不算数,如果她现在反悔想要租他的房子了,他还愿不愿意租给她!
理智被冲动撞得人仰马翻,桑念接过伞用力攥在手心,抬头对上纪砚白的视线:
“学长,我想问你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