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君笨拙地接住,险些掉进水里去。瓜被石头磕得奇形怪状,一块有半张脸那么大,施君一口啃下就看不见脸了。再抬起头来满脸瓜汁,有些滑稽。
谢情嘻嘻哈哈地笑,这时候施君才觉得她像个17岁的女孩,不需要那么老成持重不苟言笑。
“你猜你现在像什么?”
施君弯腰捧水擦脸,闻言挑眉看着谢情,她嘴里还有瓜,所以说话含混不清,“像什么?”
“像竹鼠!小时候村里的叔伯带我去砍竹子,根部割开,竹节那儿居然躺了只竹鼠,肚子朝上,也不怕生人,眯着眼睛梦游似地在啃竹子,腮帮子塞得鼓囊。”
施君叹息一声,“所有竹鼠都逃脱不了被吃的命运。”
“胡说,我养了它,每天上山给它找笋子。”
“给它养老送终了?”
“没有。开学后,叔伯把它接走了,怕我贪玩分神。”
施君耷拉着眼摇摇头,“唉,八成是被叔伯吃了。”
“你好讨厌啊!”
谢情作势要拍水,施君转身就逃,刚跑两步脚底就被什么锐物一扎,顿时半边身子疼软了。
“啊!”
“你怎么了?”
“水底有什么,我扎着脚了。”
谢情脸色突变,立马伸手扣紧施君的脚踝,“该不会是水蛇?”
施君吓得血液凝滞,“不会吧,我感觉只是石头,真的!”
“我得看看伤口,你托着我的胳膊,我扶你去巨石那儿靠着。”
一只脚被谢情捏住,施君重心不稳,就伸手勾住了谢情的脖颈。手臂蹭着她的湿衣服,起先有些冰凉,后来又传来衣物下的体温,潮气和热感同时并存,感觉不那么舒适,但谢情一脸严肃,她便一动不动。
“你靠着,我看看伤口。”
“别把腿抬太高…”,我穿的裙子……
“我知道,伤口位置不能高抬。”
“真是蛇咬的吗?”
谢情长吁一声,“不是。”
施君都能看见她紧皱的眉头松动,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施君只能无助地脚板子拍拍水……
谢情后知后觉地发现施君脸红了。她不觉得这样的场景应该害羞脸红。但她很奇怪,只要看见别人脸红,她也会情不自禁开始脸红……
于是一抹红色从脖颈一路爬上她的耳朵尖……
“我去帮你看看是什么扎着你了。”
谢情飞快转移话题。那里水浅,她根本不用潜下去,但她还是把头浸进水里去,褪去耳朵上莫名其妙出现的红晕。
“是一颗螺蛳啦!”
她把罪魁祸首举起来朝施君晃了晃,施君没想有朝一日会栽在这小玩意儿身上,“我要吃掉它方圆一米内的所有亲友以泄怒火。”
谢情还真低头帮她找,“没有,就它孤家寡人,要杀要剐全听你的。”
刚刚还晒得火辣辣的太阳越过另一个山头,天一瞬间就阴沉了,湖水的颜色又变得深沉起来。
“算了。小情,我们回家吧。”
晚上施君又帮妹妹去招待所提行李,折腾回来时疲倦不堪,谢情给她烧了热水,施君洗后就早早睡了。
照顾奶奶、哄谢义睡觉、再检查后院成了她每晚的必修任务,现在整个家的其余人都在沉睡,只有她往来地做着必须履行的义务。
她为了节约电一直都是摸黑干活,这里月亮很亮,夜里视物也不难。起初她会害怕,后来反而享受黑夜。
只有这时候是独属于她的时间,可以暂时不担忧奶奶的病痛、不担心弟弟入学后的费用。她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月光下吹风,直到她觉得够了,再起身回屋。
她忍不住会想起今天下午和施君玩水的场景,她很少有玩伴,曾经最亲密的一个朋友年长她三岁,前年已经出嫁到另一座山里去了,从那以后就再没人陪她戏水。
弟弟是个旱鸭子,谢情用整个夏天都没教会他游泳。
所以她格外珍视有人相伴游玩的时间。谢情突然很想施君,脑海里反复出现她们并肩一起走的场景。她在这个夜里好想和施君说话,说什么都行,但是施君睡了。
她也打算睡了。打了一桶水,在屋后兜头淋下冲去浮汗,就进屋休息。
夜里狭小的房间闷热十足,开了窗户也没有一丝风。她把被子踢了,很快陷入梦境。
梦里的出现了黑裙女人的背影,谢情认得黑裙,于是她知道这个背影属于施君。她感觉自己对施君毫无防备,有天然的亲切。
但村长近似破风箱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回荡,告诉她危险,在她耳旁低语:不会有任何人无因无果地关怀她。他呼唤着严福的名字,这声音像冷风贴近她露出的皮肤,引得一阵战栗。
她转身就逃,奔逃途中她回头发现施君已经不见,取而代之是一只一人高的八腿的黑蜘蛛在后面追赶。
她精疲力竭,最后在黑暗中伺机而动的水蛇将她与黑蜘蛛紧紧捆扎在一处,水蛇冰冷的鳞片刮蹭她的皮肤,就在她以为要被水蛇吞食脏器时,黑蜘蛛带她摆脱了。她躲在八足蜘蛛的阴影下,那枯草朽木一样的细足笼罩着她,脆弱但却是她求之不得的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