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锦,我?也不?懂方才我?为何要劝你离开……许是我,”顾疏隔着被子捏她的手?,不?肯放开,“你当我?摔了腿,脑子也摔傻了吧。”
姜锦花扑哧一下就笑了,这人还自说自脑子进?水了。
“我?,我?被猪油蒙了心。”顾疏抬起一双极亮的凤眼,双颊皆红了。
他是为那一时冲动所犯的错道歉,若非曾经历过艰难的日子,所?处的困境多了,他也不?至于下意识地便将事情想得悲观了些。
他以为自己与姜锦花不过相识一月,他真的要她与自己一同背负自己的过去吗?
他不?敢,也不?能全信任她,所?以他动了念。
可她却愿意与自己同甘共苦,这是否意味着即便日后再遇见更大的难事,她也不?会弃了自己?
顾疏不知道,但望着姜锦花那样一双干净的眼,他愿意说服自己相信她。
姜锦花抿唇轻哼,语气不?快道:“算啦,我?早便不?与你置气了,谁叫七哥你身子都残了。”
顾疏一噎,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身子都残了”,他,他,咳,他哪有残那处啊。
不?就是摔断了一条腿吗,怎就被她说得像是成了太监。
这一下顾疏脸上一会红一会青的,姜锦花在旁边看边笑,又问:“七哥该饿了吧,饭菜我早做好了,不?过这会应该凉了,我?去给你热热。”
“我?想吃肉。”顾疏眨眨眼,他不?信他都这样了姜锦花还能亏待自己。
“肉恐怕不?行,你摔伤可是要禁大鱼大肉与油腻的,咱要吃的清淡一点,啊?”
顾疏只得应了,好吧,就算他伤了也不?能吃好了,真是惨上加惨。
其实在这点上顾疏把姜锦花想岔了,她抠门是抠门,但不?会在顾疏养伤期间在吃食上?克扣他。
油腻不能吃,顾疏也沾不得卤肉,但姜锦花便做了一道肉丝香菇面,还打了一个荷包蛋在其中,那味道可真真是香。
一大碗的面条顾疏一口气就吃完了,他抱着碗将汤汁也喝完,笑意温柔,“阿锦待我?可真好。”这小日子可惬意。
姜锦花真想拍他,“刚吃了油,莫怪你油嘴滑舌!”
“哪有,我?分明是真情实意。”
顾疏好不委屈,夸一下自家娘子都不得,不?夸也不?得,唉,这做人真难。
“行了,把?碗给我?,我?还要去洗碗呢。”
姜锦花是不好意思才会这样生硬地作别扭,顾疏看穿也不?说破,只问她:“阿锦你用过饭了吗?”
姜锦花身子一僵,而后点头,“当然是用过了。”
她又走过来为顾疏拉了两下被子,露出他伤了腿,免得那条腿再不?小心磕到碰到。
她的侧脸便就在顾疏眼前晃动,他轻声说道:“阿锦,咱们往后都多用一些可好?我?见你身子这般薄瘦,心里很不?是滋味。阿锦若是担忧着钱两不?够用,你是想省着花,如今我?伤了腿便待家中抄一日书吧,到时阿锦拿了进?城换钱,旁的阿锦你愿意节省我?不?反对,唯独吃的上?,我?也想你每餐能用饱,至少……”
姜锦花停下了手?,顾疏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至少不?能再叫你过如姜家那时的日子了。”
“七哥,没有那回事。”
姜锦花可不想因为这个让顾疏误会了,还内疚不?安。
她将被子整好就起身了,“我?在顾家过得比在姜家好多了。既然七哥都提了,往后我就多做点,省得七哥还为我操这份心。”
“可不就是日日为你操心?”顾疏又不?觉着这有哪里的不?对,“身子要养好,饭食要跟上?。”
“知道了,知道了。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姜锦花又瞥他,笑得好不坏,“我?没记错的话,七哥身子骨比我?还要差得多。”
“怎么会,我?可是男人,瘦也比你要壮。”顾疏反道。
“可你现在受伤卧床呢。”
姜锦花目光一瞥便是他受伤的腿,惹得他脸颊又染了几分红。
顾疏此人姿色好,肌肤又白,这会染几分红后看得姜锦花心痒痒的很。
顾疏抬眼,细眉微平,“待我?好全了,咱们再比。”
“这有何好比的,我?才不?和你比。”
姜锦花作顽皮笑道,俯身在他侧脸处偷亲一口而后飞快跑走,“有本事七哥你起来捉我?。”
顾疏抬手摸着自己被亲的那块,真是又烫又难以言述。
这般欺负他腿不得动弹,早晚要在她身上讨回来。
他的眼里绽放出几抹光来,唇角抬了一道柔软的弧度,最后傻不楞登地笑了。
*
夜色沉沉。
姜锦花拿着将绣好的鞋面坐在里屋一角,屋内点了一只烛火,顾疏正靠坐在床上?读书,除却丝线拉扯的声响,便是他翻书而作?的声音。
她正为顾疏做着鞋子,虽说顾疏如今腿伤了,但总归只伤了一条腿。
地,他还是要下的。但那鞋子,她想给他换了。
夜晚烛火不明,姜锦花几次差点儿扎了自己手?,还好就着这烛火将鞋子绣完了,这回?比第一回?绣得熟练多了,也少了许多线头。
“七哥,我?给你做了一双鞋,往后你就穿这个吧。”
顾疏放下书,就看姜锦花将手?里做好的布鞋放在床下,又将他原先的那双丢到了角落里去。
他说:“阿锦你做好了,那便该歇息了。”
“七哥你呢?”
顾疏摇摇头,“我?还要再看会儿书。”
“看什么看,这么晚了,你也睡吧。”
顾疏书还没拿到手,便被姜锦花一把?夺下,她将书放到顾疏够不?着的地方,便去剪了烛火。
一下子屋子就黑下来了。
顾疏在黑暗里轻摇了摇头,她还真是说什么就做什么,一点不给自己辩驳的机会。
罢了,那他也不?再看了,与她一同休息吧。
“阿锦,你可看得见?”
烛火熄灭的一瞬间,姜锦花眼前一片黑,她摸着走到床边,“我?还能看得见,只是怕会压到了你,等下你稍稍避着一点,别叫我压到你腿上了。”
为了便于顾疏半夜起来,晚上?顾疏睡在外侧姜锦花则睡里侧。如此一来,她需得攀过顾疏的身子才能到里侧去。
姜锦花抬手要摸床的位置,结果却摸到了一只手,顾疏反握住她的,她想要甩开,“七哥,你松开我?,我?要上?去。”
顾疏低低地笑,那笑声听在姜锦花耳里简直坏极了。
他还笑,还笑!
分明就是故意的!
“再不?放,我?可要生气揍人了!”姜锦花凶巴巴道。
顾疏赶忙丢开,“那我真是怕极了。”
他就是个纸老虎,想做坏也不?敢将她真惹毛了。
“哼。”
姜锦花小心越过他,正要翻身上?床,就这时候顾疏突而抬了腿,她一下重心不?稳跌在了他身上,惊呼出声,“啊!”
“七哥,我?没压到你的腿吧?”姜锦花下意识就慌了。
“没有,没压到。”
顾疏接住了她,双手?抱住还问:“阿锦,你没事吧?”
不?难听出他语气里的笑声,姜锦花要不?明白他是故意的就是傻子了,她此刻是真的想打人了,“你是不是故意的,想我揍你?”
她都那么担心了,他还来这么一出。
“才没有,我?又不?想你揍我?,我?只是想帮你一把?,省得你摔了。”
姜锦花被他往上?一提,两人挨得更近。她心说:我?谢谢你,有你帮着我?摔得更狼狈。
还好屋里是暗着的,顾疏瞧不见姜锦花脸上的红晕,不?然她真的是丢脸极了。
“你放开我?吧,我?自己过去。”
这抱在一起算什么啊,她可难受了,莫非他不?觉着难受?
“哎哟,阿锦你莫动,你碰着我?伤腿了。”
姜锦花刚在他身上挪了一下,就听顾疏喊出声,怕真碰着了她,她又不敢动了。这下只能咬牙道:“顾疏,你放我过去,别和我?耍花样。”
顾疏哼哼两下,没说答应也没说拒绝,方才她还偷亲了自个儿,这会不?就是他复仇的时刻吗?
他一抬手,摸到了她的大腿,那触感又细又滑,慌得他立马就丢了。可又想想,不?行,他还要把?她弄到自己身侧去,于是手又抬起她的腿越过自己的腿。
他的身体也侧过来了,姜锦花就侧滑到床上?了,他的下巴搁在她头顶,“好了,这下就没事了。”
“嗯,那我们睡觉吧。”
两人在床上?这一番下来,姜锦花再大大咧咧都还是有些不?习惯的脸红,鼻音里的哼声都带了一丝撒娇。
顾疏侧过身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睡吧。”
这回?是把她亲自己的那下补回来了。
顾疏又笑,不?只这点,他还在她那儿占了不?少便宜,是他赚到了。
做完这些,顾疏就端端正正地躺好,一副闭眼已睡着的模样。
“七哥……”姜锦花摸着额头,叫了他一声。
没人理他。
姜锦花又是嘟囔,他怎就睡的那般快,亲完就睡着,撩完就跑?
太不负责了!
她翻了一个身,也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起来,院外的公鸡已鸣了三回?,姜锦花再想赖床也得起来了,她可没有忘记今个儿还得去西湖村的赵家送糕点。
顾疏腿伤了之后,姜锦花今日就不?准备进?城去卖了。赚钱是一方面,照顾顾疏又是一方面。
早晨在家蒸红豆,田嫂子来顾家敲门。
她看到姜锦花在洗槐花,小心翼翼往院里探了头,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然她并未瞧见顾疏,“三丫,你是要上?西湖村去吧?那还上?城里卖糕吗?我?记得你家那口子……”
她拿眼往里屋瞟。
姜锦花又换了一盆水,回?道:“嫂子,我?这回?就先不?进?城了,我?去西湖村送完就回来照顾顾疏,等明日再看要不?要去吧。”
顾疏腿伤这几日身边都离不?开人,姜锦花放心不?下,也不?敢丢他一人在家自己进?城去卖糕。
“你不?去卖了?”
“嫂子,其实我?是想继续卖的,若是只卖个一回?两回,商机失了就没了。”
姜锦花是有的可惜,好不容易自己想出一个法子,若是还没赚到钱就放弃,那也太亏了。
“三丫,嫂子知道你想赚钱但又怕顾秀才身边无人照看,不?如这样吧,”田嫂子提了一个议,“你多做点,下午我?帮你跑城里去卖。你若是只卖个一日两日,往后都无人记得你了,等到城里的也做出同样的出来,你可就亏大发了。”
田嫂子满心为她考虑,言语里说的都是姜锦花要卖,就要坚持去卖。
“嫂子你要是能帮我?,那我真的是感激不?尽了。”姜锦花又进厨房去拿装卤肉的坛子,端来递给田嫂子,“嫂子,我?家顾疏腿伤不?能吃油的,这些肉你带回田家叫婶子做来吃。”
田家比姜家好那么一点,没那么多口人,田阿龙做工,田婶子田嫂子做绣活赚钱,也算能维持家用。
但吃肉,田家毕竟还是吃得少。
田嫂子这就要推回去,姜锦花又说:“嫂子,你还说要帮我进?城卖糕呢,总与我?这般客气,我?可是不高兴了。”
“好好好,那嫂子就都收下了。”
田嫂子抱着卤肉坛子就回家去了,姜锦花又多倒了一些槐花清洗出来,准备把?下午进?城卖的量也做出来。
有田嫂子帮忙的话,姜锦花无需担心这两日不能进城了。
她将做好的槐花红豆糕放到车里,又回?屋端着早饭到里屋。
顾疏这时也起来了,她就走过去,“七哥,早饭我?已做好了,你端着吃吧,吃完放在这屋里也行,等我?回?来了再收。”
顾疏没有回?话,而是问:“你要出门?”
“是这样的,昨日有个赵家的老?伯想我送一些糕到他们家去,我?去了就回来,今天不再进?城了。”姜锦花才想起来,忘了与顾疏说了。
“都已经准备好了?”顾疏这时候再不?想让她去,也已来不及了,看姜锦花点头,他又说:“那你路上要多小心。”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没人在家你若是想入厕什么的,就用这根当拐杖。”姜锦花把自己削的一根树枝放到他床边,又说:“下地之后慢慢走,别左腿用力。”
“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顾疏是心里又羞又气,最后全化作?了恼火,张口就要赶着姜锦花走。
有她在,他也是可以一人入厕的好吗?
姜锦花交待完,就驾骡车出发了。
五月清早的日头并不大,姜锦花一路吹着风,一晃一个时辰就过去了。
西湖村与小石头村不?同,它近处无山,但有几处池塘。姜锦花并不?知道赵家在哪里,于是一进?西湖村便问过路人赵家的方向。
那妇人给她一指,她一会儿就找到了。
敲了敲赵家的大门,来开门的正是昨日交了订金的赵老爷子,姜锦花从车里取出槐花红豆糕,递过去,“赵伯,这是您昨日买的糕点,共四十块,您点一下。”
“谢谢你了,丫头。”
赵老爷子点了一遍,四十块不?多不?少,便转身回去取银钱。
再回?来的时候,听姜锦花问:“赵伯,你家今日办宴席?我?听见里头有些热闹。”
“是我那大孙子过十岁生辰,我?们一家子庆祝呢。”赵老爷子笑笑说。
姜锦花笑回?:“那还要祝您孙子生辰快乐了!”
人逢喜事心情好,赵老爷子笑呵呵地给姜锦花钱,还多给了她两块绿豆糕,“丫头,今日谢谢你了。”
“我?还要感谢老爷子你呢!”姜锦花指的是他送她的绿豆糕。
“一同乐乐嘛!”
“那我就先回?村了。”姜锦花与赵老爷子挥别。
走后,她又掂量掂量手里的银两,好家伙,赵老爷子给了她五两银子,这赵家想必是西湖村里还算富裕的人家了。
孙子十岁生辰都要大办一场的,村里还真是不多见。
得到了钱,姜锦花也不?再西湖村多留,她驾着骡车便要离开,这时听一旁有人叫住她,“姑娘,不?知道你刚刚给赵家送的是什么吃食?”
问话的是一位老?妇人。
姜锦花从骡车上?跳下来,车里还有多余留下的,她就拿了一块给老?妇人,“婆婆,这是槐花红豆糕,您尝尝看味道如何?”
老?妇人吃了一块,很是喜爱,便又问:“闺女你这怎么卖呀?”
“一块要二?十文,一块有这么大。”姜锦花比了一下。
老?妇人张口道:“那我要五块。”
姜锦花给她切了五块,老?妇人还在一边说:“老?婆子上?了年纪了,许多吃食都吃不?了了,倒是闺女你这槐花糕入口即化,很好很好。若非怕坏了,老?婆子我?都想全买了。”
“婆婆您若是喜欢,可以叫同村进?城的买些回?来给您,我?就在城门口前那条街卖,每日都在的。”
有几家的婶子看到老妇人买糕,也都好奇地围了过来,姜锦花这话是说给老?太太听的,也是说给几位婶子的。
老?妇人接过糕点,就笑了,“那老婆子要是想吃了,再去闺女你那买。”
老?妇人买完,几位婶子也跟着好奇买几块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