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奕这受得可不是一点小伤吧?
姜锦花微微垂眼。
杏花和石林帮着?长安将萧奕抬上马车,长安站在姜锦花之后?问道:“姜管事,小的可否和您一道进城?”
姜锦花定定地扫过萧奕那张遍布灰土的面庞,再定定地落在长安局促的脸上,最后?开口说:“可我这驴车不可载多了人,带上你家少爷,我的奴仆里便有?一人得步行回城,若再带上你,他俩都得自己走回去。”
“小的也知道这要?求过分了点,可是……可是我家少爷身边不能少了小的,能否委屈一下姜管事的奴仆?”长安态度无比恳求,“姜管事,真不是小的不乐意走去城里,而是我家少爷身边不能缺人,若是少爷有?个万一,小的不好向老爷那边交代?啊。”
长安的神情一会着?急,一会又是忧愁,看得姜锦花心?里长叹。
百般无奈之下,她回身与杏花石林道:“这位少爷等不及,我先?带着?他主仆二人进城,等送完他们我直接回家,你俩到时来顾家找我。”
杏花石林躬身应道:“是。”
姜锦花上车后?自己驾车,长安爬上车辕,抱着?拳一个劲感谢道:“姜管事,您好人有?好报,小的不知道该怎样感谢您了。”
“先?别忙着?说谢谢了,我们先?得赶着?送萧少爷看大?夫,他这伤拖不得。”姜锦花沉着?脸让驴车跑得快些,“等萧少爷清醒病好,你再来和我说谢谢吧。”
“是是是。”
姜锦花不愿多说,长安便也闭上嘴。
两人正在路上走着?,走了一刻,姜锦花驾着?车路过一位背着?柴火的老伯,这老伯步伐缓慢,脊背弯曲。
姜锦花的车刚越过他,却被叫住,“这位姑娘,您可知道这附近住的可有?大?户人家呀?”
“这不是进青河县城的路吗?”姜锦花反问。
老伯笑道:“瞧我这记性,我是忘了与你说了,先?前有?位姓何的人家叫我搬这些柴火过去,但我找不到路了,你可知怎么走?”
长安飞快地瞥了那老伯一眼,之后?悄悄将身子藏在姜锦花身后?。
姜锦花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从未听说过这户人家。”
“这样啊,那姑娘你一路走来可有?看见哪家的少爷?何老爷说那位何少爷时常好出来晃,若是找不到路我还能去问问他。”
老伯不漏声色地往姜锦花的车厢睨目。
“没有?,我未见到哪家的少爷,这一路上我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老伯您还是再找找看,何老爷既说了在这近处,那定是离着?不远了。”
姜锦花驾着?车要?走,“我进城还有?点事,老伯我先?走了。”
老伯却问:“您这是进城要?卖东西?”
他指的是姜锦花车后?拖着?的花笼。
姜锦花笑笑道:“是,不过一点小本生?意。”
之后?她再不多谈,径直驾着?车快步离去。
等再没了那位老伯的身影,姜锦花面上的笑缓缓消去。
这老伯问话太过奇怪,姜锦花一下便留意到几处疑点。
一来他虽是砍柴人,但身着?的布衣比姜锦花住在村里所见的那些人家,穿得都要?好太多,再来他佝偻着?,可是双腿看着?极其有?力。
这样的姿势反而像是装出来的。
一位身体健全的老伯为何要?装作自己日子穷苦且身子不便?
他还问姜锦花可有?见到那位何少爷。
姜锦花再用余光瞥向车厢里静躺着?的萧奕,脑子顿时浮起一个大?胆的猜想?。
那位老伯要?找的压根不是什么何少爷,更不是要?去何家送柴火。
他真正要?找的人,就是萧奕。
究竟萧奕长安主仆惹到了何事,萧奕还因此受了重伤,那些人更是伪装成他人也要?找到他。
姜锦花一想?到这些,忽然觉着?自己摊上了大?麻烦。
萧奕的身份更不一般,她想?不出他出身为何,但可以明晰一件事,萧奕此人,并不简单。
她经不住开口,“长安,你和你家少爷……”
长安抬起头,瞪大?眼,“姜管事?”
姜锦花蹙起的眉让长安以为她好似意料到了什么。
他内心?更是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
他和少爷遇到的事情是不能说出口的,即便是姜管事一片好心?,但他也不能报出自家少爷的身份,以及他遭受的一切。
长安在心?里琢磨如何才能在姜锦花那儿搪塞过去。
但姜锦花没有?问,只是说:“没事了。”
长安又小心?地看她脸色,嘴巴动了两下最终没有?说话。
他没法说,也不能说。
他不知道二殿下如何会得知殿下在青河县,还命人早早在邻郊做下了埋伏,只等他们出城便动手。
他们还未来得及与大?将军碰面,殿下便暗遭毒手,昏迷不醒。
万幸的是,他与殿下藏匿之时偶遇回城的姜锦花。
那位问路的老伯,其实长安一眼便瞧出他是二殿下的人,要?找殿下的下落,也幸好有?姜锦花作掩护,才让他没有?生?出一分警觉。
现在当务之急是带殿下看郎中,之后?更要?尽快与大?将军取得联系,尽早回京。
长安又看着?姜锦花,心?里发苦。
他不能置殿下安危与不顾,只能对不住姜管事了。
驴车后?头拖着?花笼跑不太快,姜锦花尽力让驴子步子快些,驴子也尽力了,等到城里也已过了半个多时辰。
长安与姜锦花抬着?萧奕进了离城门口最近的那家医馆,姜锦花只将人送进去后?便没跟进去。
她想?径直离开,在此地她不得久留,还有?花笼的事儿她还未办。
然而长安说什么也不放她走,请她等萧奕醒来再走。
姜锦花微微叹气,只得在医馆正堂里坐下等候。
郎中说萧奕是被利刃划到肩胛,利刃上被歹人涂抹了迷药,这才致使萧奕再被重伤之后?昏迷不醒。
这伤势看着?入骨,但并未伤及要?害,等迷药药效一过,萧奕便会醒来。
王郎中为萧奕涂上药,包扎好伤口,便走出来与姜锦花说:“姑娘,您也进去瞧一眼吧,萧少爷的伤已处理好,再过不久应能睁眼。”
“王郎中,您这儿的诊金是多少?”
萧奕未醒,那叫长安的奴才一看便不知道主子银子放在何处,这看病的钱还是要?姜锦花先?垫着?,等萧奕醒了她再管他要?去。
王郎中报了一个数,姜锦花照着?叔掏钱。
萧奕被安置在医馆后?头的小阁楼里,长安正守在床边,听到姜锦花进来的脚步声,他忙扑过来给她磕了一个响头,“今日还要?多谢姜管事大?力相帮,我家少爷情况安好,很快便能醒过来亲自给姜管事道谢了。”
姜锦花招着?手让他起来。
她发现古代?的人极其喜爱用磕头下跪的方式表示莫大?的感恩,作为一位现代?人,一看到他们下跪,心?里便别扭。
“你家少爷没大?事便好,出门在外只你们主仆二人,路途上要?格外小心?。”姜锦花轻飘飘地提了一句。
长安站起来,在一边应道:“是,小的下回定会多加留心?。”
只要?有?大?将军护送,殿下应不会再有?事,那位二殿下再怎么也不会在大?将军眼前暴露马脚的。
想?到此,长安淡淡舒了一口气。
还好殿下不会再私自逃出,只为寻大?人的踪迹,心?里的念想?死了也好,至少不必将自身的安危置于险情之中。
萧奕的面颊已被长安用布帕清洗过,灰土拂去后?,是一张未全张开但仍露出精致的容貌。
他的鼻梁很挺,那双眼睁开时含着?些许不易察觉的倨傲,但闭起时却十足的安静。
姜锦花盯着?他的面庞,隐隐觉着?睡熟时的萧奕宛如邻家乖巧的少年。
可她没有?忘记,这少爷可是京城的大?家少爷,脾性很是难捉摸,一点也不好相处。
床榻上的萧奕眉毛突而皱起,他似入了梦魇,双手握紧面容挣扎,不住地摆头:“不要?,不要?……夫子……”
他的手捏在被子两端,手背青筋渐渐暴起。
萧奕梦到自己十三岁的时,父皇告于他,他年岁已是不小,与兄长们一同习课并不足够,还要?为他寻几位老师。
翰林院的那几个老古板他尤其不喜欢,成天只会在他耳边念念叨叨,萧奕耳朵听得都能起茧子,说得话只当耳边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那年刚巧恰逢会试来临,殿试父皇钦点状元之时,萧奕被特允旁听。
当年殿试陛下出的题目很是难辨,但有?一位少年答得尤为自得,他那双凤眸拢着?睿智,开口间如拂来清风不疾不徐。
他抬眼的那一刻,萧奕对上了他的笑容,只是一瞬间,心?神归于宁静。
萧奕一眼便记住了他眉宇间充斥着?的温和。
这个人,有?着?与人平和的气息。
果不其然,他被点为当年的状元。
后?来萧奕才得知,他不光是那年的状元,还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六元及第。
可不管他资质有?多出重,只要?他出身寒门,即便高中状元,头年也只会担个芝麻小官。
萧奕并不甘心?,他死缠烂打要?把这人招揽在自己身边。
没有?预料到的是,父皇很快便应允了。
他有?了第一位少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