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音音又跟着笑,笑过之后正色道:“确实导致二哥身体不好的并非是十里锦绣,那一次的砒_霜可以说只是有人下狠心,试探是否能趁机把二哥除掉。照大哥带来的那位王大夫所?说,二哥中的毒是长期服用一副药方,长久积淀所?致。可王大夫检查了二哥平日吃的那副药,并没有发现有任何问题。”
曲音音眼眸垂下,眼里是失意,她也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错了。她只能怀疑二哥服用的药早被换过了,或许他以前吃的那些,根本不是药方所开的这副。
但这也只是怀疑,曲音音找不出证据。
她更担心的是,即便曾经有证据也早就被有心人销毁了。
如今他们再想找任何痕迹,绝非一件容易事?。
“锦花,我知道我要求太多,可我希望你能在曲家多待几日,至少……至少让二哥大哥趁此机会查出一些蛛丝马迹出来,可以吗?”曲音音小心翼翼地问,她生怕姜锦花会拒绝自己。
姜锦花扭过头,不敢直视她眼里的光点,良久过后,她轻轻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了,我多留几日,就帮你做几日掩饰吧。”
“太感谢你了,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曲音音心花怒放,扬着笑乖巧问:“那我可以唤你锦花吗,以后你也可以叫我音音。”
“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姜锦花才意识到她对自己的称呼改了。
可是她俩身份有异,曲音音是曲家娇贵的二小姐,而她只是小石头村的村姑,这样亲密的互称不大适宜吧。
她是有些叫不出口的。
曲音音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的,我说好那就是好了。”
姜锦花被一口压回去了。
曲音音看着性子软又活泼,内里却仍带着曲府小姐的一点小霸道,她说东那便是东,说西便是西,不会听从你的意愿。
这点有时和曲长河一样。
姜锦花摇了摇头,任她随意了。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还有十?块兰花酥没做完,姜锦花便起心先把手头的活儿做了。
厨娘们要忙着开始准备午膳,她不便一直在后厨里占着地方。
曲音音在旁看着她烹炸,边一口一口品尝糕点,笑意盈盈。
说是姜锦花教她怎么做兰花酥,事?实却成了姜锦花负责做,而曲音音只负责吃了。
至于怎么做糕点嘛,曲音音以为,大不了她到玲珑斋再去买姜锦花做的就好了嘛。
曲音音小鸡啄米似得点了点头,忽而听身后玲珑开口喊道:“奴婢见过三少爷。”
“二姐!”
曲音音一回头,曲长远宛如小大人一般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实际上他的个头才刚及姜锦花腰身,这样的走姿远远一瞧滑稽极了。
“三弟,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曲长远打小就没进过厨房,这一进来满眼皆是嫌弃的意味,“二姐,二哥叫我来找你,可我哪里都找不到你,后来问了一个小丫鬟,才知道你跑厨房来了。你到这里干嘛呀,这里好脏哦。”
“你姐姐来这里当?然是有事?做。”曲音音显摆着自己盘里的兰花酥,“三弟,看见没,这可是锦花给我做的糕点,可好吃了!”
“锦花?”曲长远扬着脖子看向姜锦花。
姜锦花垂眼,福礼过后淡淡喊了一声“三少爷”。
曲音音纠正曲长远的叫法,“三弟,你可不能这么叫锦花,你要喊她姜姐姐。”
曲长远撇开脸,“我才不要喊呢,二姐,你回不回去,二哥他要找你呢。”
曲长远又不认识姜锦花,曲音音那么一说,他听都不听。
“过会儿我再去二哥那,我要等锦花做完糕点。”
看曲音音不愿意走,曲长远也不想走了。他无比好奇那兰花酥是何味道,竟令曲音音吃得一张脸堆满笑容。
曲长远咽了一口水,他不肯承认自己也馋了。
看着曲音音又要夹起一块,曲长远就跑到她旁边,踮起脚看着锅里,姜锦花正夹着筛子炸酥皮,兰花再度在锅里盛开,曲长远登时惊得大叫:“二姐,这是什么糕这样神奇,竟然能在锅里开花!”
“怎么样,是不是很想尝尝呢?”曲音音得意地不行。
“二姐,我要吃一个。”
曲长远问曲音音要,曲音音却把盘子一挪,“不要,我才不给你呢,这些都是我的。”
“不要不要,我要吃一个。”
曲长远怎么闹,曲音音都不肯给他,姜锦花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夹了一个刚出锅的端给曲长远,“三少爷也尝尝,这里还有呢。”
曲长远顿了一下,看她笑容灿烂,巴巴接过来,生硬道:“谢谢。”
姜锦花又回了他一个笑。
曲音音生气道:“锦花,你为什么要给他呀,那可是都给我留的。”
“好了,不就一块糕点吗,三少爷可是你弟弟,你做姐姐的就让他吃一块。”
姜锦花又哄了一下曲音音,曲音音这才作罢。
曲长远吃完一块,双眼立刻放光,又黏在姜锦花身边,举着碗道:“姜姐姐,我还想吃一块。”
曲音音怒瞪着他:小马屁虫!
刚还说不肯叫姜姐姐的呢!
姜锦花又给曲长远夹了两块,曲音音满不高兴地过来拦住她还要再分的手,“锦花,你都说了吃多了不好,剩下的我带走给二哥大哥分几块,我三弟还小,就别给他吃了。”
当?然了,说这句时,曲音音只当没瞧见曲长远愤恨地小眼神。
“那你就装起来给其他人分分吧,我就不管了。”
姜锦花将一整盘都递给曲音音,自己去将灶台收拾干净。
那边曲长远还想来抢盘子,曲音音高举过脑袋,就是不让他够着,之后曲音音一和曲长远说,要留给曲长生吃,曲长远立马就乖乖不闹了。
姜锦花看姐弟俩关系很好的样子,心底有几分羡慕。
曲家几个少爷小姐,虽非一母同胞,但彼此之间相处却十分要好。
只是这里面,独独除却一位曲弯弯。
到曲家住了这么三日,姜锦花从来没见到过曲弯弯和其他弟弟妹妹一起,只有曲长河回府时,曲弯弯会出现一二回。
其余时分,这人似乎如消失一般。
曲音音和曲长远想要将兰花酥送到曲长生那儿去,曲音音就问姜锦花可要一同,她摇头婉拒了。
他们曲家三兄妹聚在一起,她一个外人参合进去像什么事?。
姜锦花打算先回自己院里,将之前玲珑带回来的一小块鱼纹布做两个香包出来。
她前脚还没走,曲长生院里的丫鬟红叶就找来了,“二小姐,三少爷,奴婢可终于找着你们了。”
曲音音问:“怎么了,可是二哥又不好了?”
她一多想,就顾不上其他要冲去南院,曲长远拔脚也要跟着跑,红叶却说:“不是二少爷,二少爷好着呢,今日还下了床,这会儿正和顾秀才在院里交谈呢。二少爷担心三少爷没找到二小姐,自己跑丢了,二少爷心里不放心,才命奴婢赶来寻三少爷。”
“红叶你可真是的,话不说清楚,害我吓了一跳。”曲音音怪罪了一句。
红叶连忙说自己的不是。
曲音音摆摆手,又扭头问姜锦花:“锦花,顾秀才也在我二哥那儿,不如你与我们一同去吧?”
“好。”
既然顾疏也在,姜锦花便答应一块儿过去了。
曲音音就将兰花酥递给红叶,自己则走在姜锦花的一侧,嘴里还与她介绍自己的二哥曲长生。
曲音音说:“我二哥之所?以取了‘长生’二字,就是因为他自小就身子不好。”
姜锦花颔首,这件事她已知晓了。
“二哥被稳婆接生出来时,像小猫似的,连叫都不叫一声。王姨娘生下他就去了,我母亲就进了产房,她一见二哥不出声,狠狠在二哥屁股拍了一下,二哥很小很小地应了一声,稳婆说这孩子生下来身子骨脆弱,往后不一定养得活,母亲就为他起名‘长生’,意为长命。”
曲音音叹气,她总是为自己二哥担忧,“锦花,你不知道二哥这些年吃了多少药,养了这么多年了,可也没见他身体好多少。二哥想出府,可大夫说他不能吹风,我知道二哥最想的就是能多与人说说话,可他偏偏不能。”
这个不能就是指曲长生不得出府,更不得认识他人了。
姜锦花难得地安慰她道:“二小姐,只要揪出谁在背后做鬼,二少爷的身子再多养养,很快就会好的。”
曲音音涩着嗓音点头,“但愿如此。”
姜锦花又抿住唇没再开口。
她在想,她是不是应该把那枚香囊的事?情告诉曲音音。
此前曲音音有说过,曲长生之所?以中毒,就是有人动了他每日所服用的药,那么那枚裹着药材的香囊,会不会就是被人动过手脚的药包?
姜锦花不知道。
她只是看曲音音为曲长生如此担心,又想到曲长生对外界一切的憧憬,心里不自觉盼着他能早日好起来,得尝所?愿。
曲音音跳着脚,指着前头的院子道:“锦花,这里就是二哥的院子了。南边只有二哥住在这里,我父亲说了,二哥在此处静养,平日是不允许他人前来打扰的。”
“难怪一路走来都看不见丫鬟仆从路过此地。”
这边比起北边的院落还要安静,姜锦花有些懂得,为何曲长生想多些人陪着自己说说话了。
这样寂静空落的环境,直叫人静得害怕。
曲长远最先跑进院子,嘴里还喊着,“二哥,我和二姐回来啦!”
这一刻,姜锦花在他脸上望见了独属于小孩子的稚嫩。
她扬唇笑,曲家兄弟姐妹的关系真好。
曲音音和姜锦花跟在曲长远之后进院,院中的曲长生与顾疏两人正坐在石桌之旁,两人听见动静,齐齐回头看来。
乍一看两人皆坐在轮椅之中,竟生出几分相似之感?来。
曲长生今年只十五岁,即便坐着,顾疏个头比之曲长生更高。
顾疏的眼眸在触及姜锦花的面庞时,带了几分笑意。
顾疏轻启唇,无声问:一切都还好?
姜锦花开合嘴唇,又比了个手势:我没事,就听说你在这里,过来看看。
两人隔空对话两句。
那边曲长远和曲音音围在了曲长生身边,曲音音还拉着姜锦花走过来,说道:“二哥,这就是玲珑斋的管事,姜锦花,她也是顾秀才之妻。”
“我已听顾兄说了。”
先前两人交谈之后,曲长生已了解到,顾疏与姜锦花是夫妻二人,皆是因为他中毒一事?,才会入曲府。
曲长生无法行礼,就双手作拳,他脸上还带着一丝红,是因为初见生人的拘谨,“多谢姜妹子,也谢谢顾兄与我授课。”
这句谢谢,是谢他们夫妻二人做了这次查案的挡箭牌。
多的话曲长生不会说,也不知道怎么说才是最合适的,所?以他的脸更红了。
授课?
姜锦花疑惑地看着顾疏。
顾疏只笑着点了点头。
起先他被曲长生请到南院,得了他一句诚恳地道歉,之后两人也不知怎么聊着聊着便说起了入学下场。
顾疏那时候才得知曲长生因体弱多病,并未进学,虽启蒙但也只是曲家找来夫子在府内授课,学到的并不多。
曲长生听顾疏缓缓道来的诗书辞赋碑帖,以及数算时策,一下就听入味了。
要不是曲音音和曲长远来了,他都停不下来。
在这时,姜锦花也在细细端视曲长生的模样。
他是少年人,因长久体弱,身子很是纤细,一看之下竟比顾疏更要柔弱,但那一双眼的眼底,有着尤为敞亮的期盼。
那处明亮似对府外?的自由,也似对顾疏所教的抱有兴致。
姜锦花想,这样一位少年,她该帮帮他的。
那枚香囊,她是时候该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