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养几日,孙灵陌手上的伤已经完全恢复。拆掉布条的时候,看得见一双手光洁如新,连一点儿疤痕都没有留下。
“还好秦公子把你送到了我这儿。”缪淳子道?:“不然你要是真废了一双手,这世上就要少了一个用针如神的医学大家了。”
孙灵陌道?:“多?谢医仙救命之恩。”
“你以前也救过我的命,”缪淳子笑道?:“咱们两个这是扯平了。”
屋外小院里,秦洛正拿了把斧头劈柴。相处这几日,缪淳子早看出他对孙灵陌的心意,便为他说道:“秦公子为了帮你取到狼螽,孤身一人杀进?狼窝里,差点没丢了性命。世间男子大多薄情,有几个能像他这样。如此良人,错过了可就没有了。”
孙灵陌低了低头,半晌才道?:“先生该是误会了,他不过以朋友之义待我而已。”
缪淳子只是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孙灵陌伤好后,跟秦洛一起又在竹屋里待了段日子。有时她随着缪淳子一起上山采药,听他讲解药性。缪淳子瞧她谈吐见解,想起自己当年辞官离宫时,曾经在倚晴馆里落了本医书。如今看来,倒是被她拾到了。不想他行?将入土之时,还能收到这样一个有天分的徒弟。
当年崔吉假扮中原人来找他学医,学成之后却做了不少贬损中医的事,害得他再?不敢收徒。如今那种恐惧倒是随着孙灵陌的到来一点点瓦解了。或许是老天可怜他,特意给他送了个聪敏端正的徒弟,好弥补当年错收了崔吉,引狼入室的遗憾。
缪淳子便更是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所学全都教给了孙灵陌。
每次出去找药草,秦洛总会在后面跟着。孙灵陌无?奈回头看他,他一个安逸惯了的公子哥,这几天在山里爬上爬下,从没有提过一句苦。好几次她让他回去歇着,他只是不听,非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她向缪淳子讨教医术时,他就叼了根草叶找处干净的地方一躺,虽然听不懂,也还是极力支着耳朵听她说话。
阳光透过林间嫩叶洒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叨扰月余,孙灵陌和?秦洛向缪淳子辞行?。
二人一路下了山,孙灵陌时不时看秦洛一眼,努力了好几次,总算问他:“秦洛,你要去哪儿?”
秦洛回头看她,一双好看的眉微挑了下,说道:“你应该问,我们要去哪儿。”
她不自在地躲了躲他的眼睛,说道:“我现在是朝廷缉拿的重犯,你要是跟着我,被我连累了怎么办?”
“谁说是我跟着你,”秦洛停下步子,吊儿郎当道?:“本大爷分明是带着你走,怎么倒被你说得这么没面子。”
“不管是谁跟着谁,你真要跟我一个朝廷钦犯一起走?”
“是,”秦洛倒是收起脸上闲散的表情,微躬下身,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你现在这条命是我的,我当然得时时看着你,免得你被人抢了。”
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脑袋,说道:“这么有用的小大夫,要是丢了多?可惜。”
以前秦洛跟她说话时往往也是毫无?正形,一开口要不就是在故意勾引她,要不就是在刻薄贬损她。现在他跟那个时候好像并无差别,却又好像完全不一样了。
现在的他,眼睛里多?了些别的东西。
孙灵陌看不出来。不敢去看。
“走吧,”秦洛起身,带着她继续赶路,说道:“在京里时,你不是一直想出来看看。现在好不容易自由了,我带你逛遍整个中原。等中原看完了,咱们再?去西域,去喝那儿的美酒。听说那里的酒有股甜味。”
“是去看那的美女吧?”孙灵陌揶揄他:“我没听说过那里的酒怎么样,就是听说那边的美女腰肢特别软,跟蛇一样。”又问他:“你当日出来不就是为了有几场艳遇吗?怎么样,找到美人了吗?”
秦洛别有深意地侧头看了看她,喉咙里轻笑一声。
“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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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漫无?目的地游历起来,离京城那个地方越来越远。孙灵陌身上没有钱,每天吃饭住店总靠着秦洛出银子。
她心里过意不去,总感觉自己是被人包养了一样……
一日在酒楼吃饭,她试着跟他商量:“我能不能开间医馆,挣点钱?”
秦洛正喝茶,闻言挑了下眉,把茶盅放下去,说道:“怎么,你是觉得我一个京城首富之子能穷到这种地步,还要靠女人去挣钱?”
“那我也不能总花你的钱啊,”她说:“我又不是寄生虫,再?这么下去成什么了。”
秦洛满不在乎道?:“你忘了,当日你把我从鬼门关上拉回来,我父亲就已经把整个秦府的财产分了你一半。你又在这里跟我假客气什么。”
“那不是一句玩笑吗。”
“我父亲言出必行?,从不会玩笑。”
秦洛想到什么,唇角一勾,说道:“你要是实在过意不去,那就嫁给我好了。要是进了我秦府的门,别说一半财产,府里的一草一木也都得是你的。”
孙灵陌低了低头:“别开玩笑了。”
秦洛一笑,没再说什么。
二人出了酒楼,在城里转了转。这是江南的一处小镇,随处可见小桥流水。业已入夏,空气开始燥热,树上的蝉鸣一丛丛地喧闹起来。
走到一处告示墙时,孙灵陌看见上面贴着张求医的帖子。上面的内容草草看了遍,并没记住什么。只最后一句话让她瞬间亮了眼睛。
“赏银一千两。”
孙灵陌动了心,感觉自己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她指指那张告示,用渴盼的眼神看着秦洛,说道:“要去吗?”
她如今是戴罪之身,不可太过招摇。以免把宫里的人引来,只能去治些小伤小病,隐姓埋名地活下去。
可秦洛看到她乞求的目光,到底还是心软,上去将告示揭了下来,对她道?:“走吧。”
有家丁过来,带着他们去了城郊的一所庄院。
庄院主人亲自在门口迎接,把他们带到院里一间卧房。里头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男子,脸色煞白,目无神采,口里一直喃喃说着“把我葬在海里”之类的鬼话。丫鬟喂他喝粥,他全都吐了出来。
看其模样,已是没有几天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