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也有嫔妃有孕,可后来都莫名其妙落了胎。后来容妃独宠,偏她又是个不能生的,所以直到现在,皇帝仍无子嗣。
如今陡然听见萱妃有孕,太后喜不自胜,激动地站起身来,急道:“孙大夫,不会有错吧?”
孙灵陌始终只是低垂着眼:“萱妃确实有喜。”
声音里发着虚。
太后喜得鱼尾纹都笑了出来,双手合十连连念了几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又?问:“那你可能诊出此胎是男是女?”
孙灵陌犹豫起来。她已摸出那是男胎,可要是现在说了出来,惹得小人动了心思,要?害萱妃,责任不就是她的了?
“胎像还不稳,暂时无法判断。”
她只能这样说,尽量让自己远离后宫那些人的勾心斗角。
太后听了倒没觉得什么,只是问她:“方才萱妃误食相克之物,对腹中胎儿可有妨碍?”
孙灵陌道:“太后放心,并无妨碍。但山楂有活血化瘀,收敛止痢之效,适当食用可增进食欲,但若是大量食用,恐对胎儿不利。萱妃娘娘今后该少?吃为好。若喜食酸物,可以吃些杨梅。”
“你可听到了?”太后笑着对陆浅霜说了一句,见她仍是在殿中呆呆站着,忙对友松道:“快!还不好生扶萱妃坐下!要?是出了一点儿差错,哀家拿你是问!”
“是!”友松也喜得早不知如何是好了,颠颠地走过去扶住自家主子,眼里满是兴奋的光芒。若萱妃能平安诞下一位小皇子,那未来的皇后之位,还不是她主子的囊中之物。
想到此处,友松更是得意,脊背不自觉挺直起来。
听闻萱妃有孕,殿中嫔妃虽然不快,可又有些看热闹的心思。这些年来陈锦婉独宠后宫,可肚子却实在是不争气,一直也没什么动静。萱妃不过侍了一日寝,立马就怀了龙嗣,根本就是狠狠打了陈锦婉的脸。况且萱妃平日里性情温婉,与诸位姐妹交好,从未与她们结仇。让她生?下龙子,总比看陈锦婉一人独大得好。最好陈锦婉能老死在冷宫里,再也出不来。
众嫔妃各怀鬼胎,心思各异,又?去看堂下站着的孙灵陌。想她果?然不足挂齿,不过是个暖床工具罢了,皇上用过便扔,现在宫里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这样想着,众嫔妃更是幸灾乐祸起来。
陆浅霜已被太后叫到身边,神色中倒不见一丝轻狂,脸上依旧露着得体的笑。太后热络地握住她的手,说道:“哀家早看出来,你是个有福气的,果?然不假。定要?好生养着,想吃什么就让膳房去做,千万别跟以前一样,受了什么委屈也只忍在心里不说。”
陆浅霜轻轻应了一声,仍是含羞带怯低着头。半晌才?忍不住看了赵辰轩一眼。却见他脸上非但没有喜悦,反倒是难看至极,仿佛她怀了他的孩子,为皇家绵延子嗣,对他来说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一样。
她就想起那晚她用了催情香,好不容易才?留了他一夜,他口中不停喊的名字。
陆浅霜心中痛极,袖子下的一只手狠狠握了起来,抬眼去看殿中一身浅蓝衣衫的女孩。
“孙大夫,”太后扭过头来,对孙灵陌道:“我把萱妃就交托给你了,你要?用心照料,务必保他们母子平安。”
孙灵陌低着头想,这是块烫手山芋。况且历史上赵辰轩的孩子一个也没保住,都是在娘胎里就被人害死了。如果?应下此事,将来萱妃出事,第一个牵连的就是她,此事绝不能接。
她便跪了下去,诚惶诚恐道:“太后恕罪,奴才对妇科并不精通,远不如医官局里其他大夫,怕辜负了太后厚望,请太后另选他人。”
太后笑道:“这是哪里的话,论医术,别说医官局,就是整个天下,也找不出几个能跟你相提并论的人,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太后,奴才实在难以胜任!因为……”孙灵陌情急之下,说道:“因为奴才?最近在研究一种?药物,用了此药,能延年益寿,减缓衰老。这药是我为太后特别炼制的,只要您吃了,可保容颜不老。虽然太后保养得已很好了,可您吃的补品太过繁琐,所需药材又?实在名贵,是您宫里的一大笔开销。太后一向勤俭,想来也早就不耐烦吃这些东西了。我新制的这种?药,不但药材简单,效果?也要?比人参灵芝之类的好上百倍。可是此药做起来却很麻烦,没个三五月恐怕不成。奴才实在是分不出心力去照顾萱妃,望太后体谅。”
太后被她恭维得连皱纹都带着喜色,听到真有那延年益寿的药,心里未免动了动,说道:“既是如此,便让卫继来照顾萱妃。”
孙灵陌磕下头去:“奴才谢太后体谅。”
殿中重新热闹起来,众妃嫔举杯庆贺萱妃为皇室添子增福。
太后心里更加确信陈锦婉根本生不出孩子,藏了一肚子雨露均沾的话准备私下里好生劝劝身旁这位皇帝。可是一扭头,却见他正蹙着眉直视着台下的孙灵陌,至始至终未对萱妃说过一言半语的体贴话。
太后暗暗叹了口气,握了陆浅霜的手温言安抚她:“你别在意,皇帝打小就是这么个脾气。你别看他什么也不说,其实心里比谁都高兴着呢。”
陆浅霜低头一笑,右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腹部,竭力感受着腹中胎儿的气息。
就算皇上不是真心喜欢她又?能如何,她会为他生?下第一个孩子。无论如何,她都会坐上皇后之位。
太后看了看她,心下怜惜,又?对赵辰轩道:“萱妃有了身子,皇上该多加关心才?是。国政再怎么忙,也要?抽时间去陪陪她。”
赵辰轩并不接口,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在台下孤零零的那人身上。见她左右打量了一遍,低着头退出了殿去,他忙也站起来,对太后道:“儿臣吃好了,太后慢用。”
-
孙灵陌沿着思鹭湖走了很久,夜风冷得刺骨,冻得她一双耳朵通红。她却需要?这种?冰冷,希冀能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想得不错,皇帝到底是皇帝,果?然很快就有了新欢。他身边最不缺的,就是一个得宠的嫔妃。没了容妃,又?有萱妃。没了萱妃,未来还会有其她人。受他宠爱之人,会络绎不绝出现。史书上说他专情,根本就是放屁!不知道是哪个史官在拍他马屁!
帝王向来多情,自古如此。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侥幸,无论有什么念头,都必须强迫自己停止。这个世界终究不属于她,她也不是甘愿与别人分享的人。
前方窸窸窣窣传来脚步声,她抬起头,借着灯火看清那人眉眼。
他今天穿了身暗褐色的衣裳,趁得眉目越发英挺。
其实第一次见到他时,她就自惭形秽。天底下有如他这般好看的人,可她却是普普通通,放在一起,实在太不相配。如此也便罢了,偏偏他还是当朝皇帝,她更是不能有任何不该有的念头。
既然怎么想都是死路,倒不如尽早死心,连小小的苗头都不能让它?长出来。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她默默望着他,无声垂眸,对着他躬身请安:“奴才见过皇上。”
浑身皆是疏离,妄图以此加深两人之间的距离。
赵辰轩神色不虞,他已许久没见过她,如今再见,倒是恍如隔世。看着她,他发现自己竟是对她想得厉害。
可那天临走时,他分明说过再也不会见她。他堂堂一个皇帝,如果?这个时候对她服软,岂不是很丢脸。
一瞬间他想了许多,可是开口时,却是不自觉地软了语气:“我没想碰她。”
孙灵陌一愣,抬头看他。
“那晚我以为……”
他想说那晚他神思不属,至始至终都以为陆浅霜是她。可是这么荒谬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信。
“你以为什么?”孙灵陌接着他的话:“你没想碰她,却碰了她,一碰还给自己碰了个儿子出来。怎么,你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白长这么高,连个柔弱女人都反抗不了,被她强迫了吗?”
她话说得难听,赵辰轩却并没有生?气,反倒止不住地一笑。许久没听她牙尖嘴利地怼人,乍一听倒是让他的心情好起来。
“你笑什么?”
她心里堵得慌,嗓子眼里苦得厉害。实在不想再看见他,转身欲走。
“灵陌!”
他过来抓住她胳膊,搂着她腰把她带进自己怀里。面上笑意已敛,整个人看上去正经了不少?,低头看着她眼睛,说道:“我错了。”
高高在上的皇帝,此刻做小伏低地对她说:“是我错了!那晚我并不知道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就在那里留了一晚。”
“你不知道?”她冷笑:“难道她是给你下了药不成?你把持不住就说把持不住,还找什么借口。反正你是皇帝,想睡谁就睡谁,来跟我说什么?后宫那么多漂亮的女人,你大可以今天去找这个,明天去找那个。要?是都睡过一遍,觉得腻味了,你就再找新的女人过来,把全天下好看的人都网罗在你的后宫里。太后不是发愁你还没有孩子吗?我看你挺厉害的,不过睡了一夜就能让萱妃有孕。这么大中奖率,你再去后宫多睡几次,明天咱们宫里小皇子小公主就能满地跑了!”
她毫不客气地说了许多,越说下去一双眼睛就越红。
赵辰轩清楚地看到她眼睛里的红,这个时候他终于发现,她对他其实并不是全不在乎的。
他低若无声地叹了口气,眼睛往下看,找到她未涂一点儿胭脂却依旧殷红的唇,低头吻了下去。
怀里的人立刻安静下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