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岚把手收在身后,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往哪放,目光在四下胡乱瞟了一通,才找着了自己的舌头。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我们家新来了一个人,和斧师山有些渊源,兴许你会想见见他。”
李未阳恍然“噢”了一声,笑道:“等回去吧,回去我一定登门拜访。”
气氛莫名尴尬着,附近传来几句叫喊声,是连笙挨完了训,过来找她了。
所幸谢颜并未问起她换个衣服怎么换了一个多时辰,冷夫人也没问起她这好半天都跑哪去了,逗留到了日暮,各家打道回府。
重钧正在后院削木箭。
侍卫本是个清闲的活计,何况他只是顶了一个侍卫的名头,实际上是个白吃白喝的闲人。
几栋旧楼开始动工修葺,院里积攒了许多结实耐用的上等木料,他闲来无事,便做了许多刀弓箭簇之类的兵器。
用木头做出来的武器,其实用程度可想而知,府里又没有什么正在学艺的小孩子,可以用这些木质武器演武练功,他做的这些东西,纯属糟蹋木材。
但考虑到此人身份的特殊性,让他安安静静坐着浪费资源,也好过出门惹是生非,乐岚便默许了他的这一行为。
她到了后院,重钧正埋首在木匠活里,乐岚在旁边坐下,忽然问:“你觉得,我的脾气很差么?”
重钧被她这一句话问得猝不及防,手下刀锋一滑,险些削掉了半截手掌。
“你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
“没什么,就是问问。”乐岚道,“你觉得我的脾气好还是不好?”
“挺好的啊。”重钧吹了吹箭杆上的木屑,上下端详了一眼,开始修理箭锋。
乐岚默了一默,却问:“这是你的真心话么?”
他手一抖,刻刀差点从指头上切过去,暗骂了声娘,心有余悸地把刀放在了一边,闷闷道:“是我的真心话!”
她听罢,久久不再言语了,支着头对满天夕阳发呆,重钧看了她一眼,简直怀疑乐岚被人掉了包。
“那什么,你要看就回去看,别坐在这里。”
乐岚莫名其妙道:“这里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坐?”
重钧语塞了片刻,提着箭壶站起身来,道:“这边蚊子多,你要坐的话就自个喂蚊子去吧。”
说罢径直走了。
乐岚:“……”
一个比一个没意思。
回去后,她辗转反侧了半夜,人生在世十七年,头一回失了眠。左右睡不着觉,她干脆起了身。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
她坐在房顶上,对着满天繁星,深深地怅惘了。
在耳畔徘徊不去的,是白日里的那一声:
“我哪儿敢啊。”
为什么不敢呢?
她不凶,脾气也不坏,那为何不敢呢?
她怅惘着,却见月光下,后院的檐角上忽然掠过了一个人影,看其身形,依稀像是重钧。
乐岚坐在房顶上,高高的屋脊将她的身影遮去了大半,故而重钧未能发现,他四下环顾了一眼,没有发现异状,便展身向府外去了。
重钧的轻功身法甚好,宛如一只悄无声息的乌鹊,只在房顶闪现了一瞬,便匿在了无边夜色里。
他果然是个属贼的,一时半刻也消停不下来。
只是这深更半夜的,他避开众人耳目,是要往哪儿去?